第一百一十九章:阴阳怪气
孙助理的脸上有那么几分的不自在,没有去看顾世安,说道:“前段时间陈总没处理的事儿都往后推了,所以这段时间陈总都在忙公司里的事儿。”
他说到这儿也不待顾世安说话,问道:“您要不去陈总的办公室等等?”
顾世安这下就说不用了。
孙助理要叫人送她回去,她也说不用。自个儿走了。
她也不去管孙助理的话是真是假,上了车就靠在车窗上闭上了眼睛。她这一趟还真是白跑的,陈效,其实哪里用得着人担心。
孙助理既然说随着他们闹,这背后的幕后推手,也许就是陈效自己。只是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顾世安也懒得去想,闭上眼睛就那么靠着。她是疲惫得厉害的,同样也压抑得厉害,下了车才长长的吸了口气儿。
遗嘱的事儿越闹越烈,各种传闻五花八门的。因为齐诗韵的事儿,甚至有人传出了陈效并非是陈正康的亲生儿子。所以老太太的遗嘱里,无论是不动产还是股权,都已经留给了真正的孙子陈洵。
陈效在陈氏的所有功绩,都不过是在替人做嫁衣。
这传闻是有鼻子有眼的,甚至连公司里也有人讨论了起来。
顾世安其实一开始是怀疑这事儿陈效是背后的推手,但传到了这地步,背后的人显然不会是陈效。
她去翻看报纸时,才发现这消息是从一家小报社传出来的。
顾世安原本是想打电话问问的,但最终还是没有打。
关于遗嘱的所有传闻终止于第二天。报纸上一连登了一个星期,众人早已习惯去翻报纸。但这次报纸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连一小则报道也没有。
众人一时又开始议论纷纷,各种猜测各种想象都有。
顾世安是在中午的时候街道孙助理的电话的,让她下午去一趟老宅那边。
他虽是没有说是什么事,但语气却是郑重的。顾世安沉默了一下,应了下来。
他又提出让司机过去接顾世安,顾世安说不用,自己会准时过去。
挂了电话,顾世安站了会儿,看了看时间,才告诉小王自己下午有事。她俩在这下头压根就没有人注意,甚至连假也不用请。
出了公司,顾世安就在路边拦了车。中午并不堵车,她到老宅的时候两点不到。
大抵是因为主人已经不在的缘故,院子外头是灰蒙蒙冷冷清清的一片。顾世安的眼睛涩得厉害,站了好会儿,这才往里头走。
她是接到电话就过来的,但有人比她来得更早。老宅的大厅里不光是陈正康一家到了,就连这些天没有踪影的齐诗韵也到了。她这次倒不是一个人来的,坐在她旁边的人年轻的一男一女应该是她的侄子侄女。
也不知道他们来了多久了,顾世安一进门陈正康立即就站了起来,恼怒的问道:“他怎么还不来?耍我们是不是?”
他这下连孽子也不叫了。
顾世安还未说话,外头就有汽车的引擎声响起。这下不用想也知道是陈效回来了,陈正康冷着一张脸坐了回去。
陈效这下没多大会儿就带着人进来,他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手中夹着一支烟,视线扫过陈正康一家,要笑不笑的说道:“来得挺早的。”
顾世安是有许多天没有见过了他的,他早已几天前那副消沉的模样。只是一双狭长的眼眸比以前更深了些。就如一汪不见底的深潭一般。
他的身后是跟了两个律师的,两人的手上拧着公文包,脸上的表情是严肃的。
陈效的语气里是带了几分的讥讽的。陈正康哪里会听不出来,哗的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指着陈效的鼻子骂道:“不是你自己叫我们来的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陈效看也不看他一眼,走到沙发上坐了下来。这才抬腕看了看时间,然后似笑非笑的看了陈正康一眼,说道:“是我叫你们来的不假。不过我说的是两点半,现在才两点二十分。”
陈正康冷笑了一声,说道:“我高兴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让律师宣读遗嘱吧。你还想拖到什么时候?”
他的语气里显然是自信得很的。
陈效的脸上依旧是一副要笑不笑的样儿,端起了阿姨送上来的热茶喝了一口,这才示意律师开始宣读遗嘱。
老太太的遗嘱并不复杂,唯一的要求就是遗嘱上所有人在时才能宣读。
遗嘱里的东西分为两部分,一部分是老太太名下的不动产,另一部则是老太太手里陈氏的股份。
尽管在老太太最后的日子里闹出了齐诗韵的丑闻来,但老太太所立的遗嘱是从未改变过的。
她名下的不动产,除了老宅和那边的别墅留给陈效之外,其余的不动产,有三分之一是齐诗韵的,另外的三分之二则是给了陈正康一家。
而她留下的首饰,其中的大部分留给了顾世安。另一部分则是留给了齐诗韵。
对于不动产的分法,陈正康是未有任何的异议的。老太太对他们无疑是大方的,光留给他们的不动产,只要不肆意的挥霍,足以够无忧无虑的够陈正康过这一辈子了。
而老太太手里的股份,有一半给了陈效,另一半,则是留给了顾世安。
律师宣读完,刚才还沾沾自喜的陈正康立即就站了起来,将面前的茶杯扫落在地,咬牙切齿的说道:“老太太不可能这么安排,这遗嘱是假的!”
不动产虽是值钱,但比起陈氏的股份,完全是不值一提的。
顾世安完全没有想到老太太会将手中股份的一半给自己,有些懵懵的。
她还未回过神来,那边的陈正康已是又跳又骂,要求找人来鉴定遗嘱的真假。
陈效冷眼看着,任由着他闹。
顾世安在这刻才知道,他为什么会任由着报纸上胡扯得天花乱坠。他想要的就是,要看着陈正康和陈洵,一下子从天上掉到地上的样子。
老太太虽是早已病入膏肓,如果不是陈正康父子从背后搞鬼,老太太即便是要走,也不会走得那么快。也不会带着担心走。
陈效在早前未发难,就是在这儿等着他们。大抵只有这样,才能解他心头的恨。
陈正康早前是踌躇满志的,甚至放出了许多的大话出去。到这会儿哪里会接受这样的结果,叫嚣得厉害。
陈效是早已料到了的,点燃了一支烟,嘴角噙了一抹冷笑,就跟看猴戏似的看着他上蹿下跳,看着陈洵在一旁煽风点火。
其实他们的心里都清楚,这份遗嘱不会是假的。
陈氏已在临城屹立不倒许多年,是老太爷毕生的心血。而这些年,又一直是陈效在撑着。
明明知道陈正康父子的野心,老太太怎么会将手头的股份给他们,任由着他们捣乱添堵。
陈正康闹到下午,再不甘心也只得接受。大抵是怕陈效又使什么手段,要求律师立即就办所有的手续。
陈效倒也不阻拦,就在沙发上坐着抽着烟。
陈正康一家是最先离开老宅的,接下来则是齐诗韵。她这些日子都是呆在娘家的,想和陈效说点儿什么的,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待到他们都离开,律师才请顾世安签字。顾世安并没有签,沉默了一下,才对着窝在沙发里有一下没一下抽着烟的陈效说道:“我想和你谈谈。”
陈效这下就抬头看了她一眼,一时没有说话。隔了会儿,才掸了掸手中的烟灰,要笑不笑的说:“你打算谈什么?”
顾世安看着他这样子就生出了几分的疲惫来,她顿了一下,说道:“能到书房里谈吗?”
陈效就那么定定的看了她一会儿,这才站了起来,率先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顾世安的每一步都是走得沉重而缓慢的,在这座已经冷清下来的老宅里,她在恍惚之间似乎还能看得到老太太那和蔼的面容。
到了书房门口,她的脚步微微的定了定,才走了进去。
陈效已靠在了书桌上,吐了吐烟雾,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我晚上还有事,有事就说。”
他的语气是冰冷的。
顾世安抬头看向了他,沉默了那么几秒,开口说道:“我们不合适,离婚吧。”
她的声音里微微的带了些哑。微微的顿了顿,接着说道:“奶奶给的东西,太过贵重,我不能要。”
陈效冷眼的看着她,隔了会儿,才带着些玩味的说道:“你想和我谈的事,就是离婚?”
他的眼底是带着阴鸷的,脸上则是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样儿。
顾世安这下没有再沉默,应了一句是。陈效的眼神是犀利的,她没有去看他,别过了脸。
陈效蓦的上前,以极亲昵的姿态靠近她,一字一句的说道:“你以为你不要奶奶留给你的东西,我就会和你离婚了?我好像记得我早说过,结婚由着你,离婚可由不得你。”
顾世安几乎是下意识的退后了一步,抬起一双乌黑的眼眸看向了他,疲倦极了的说道:“你想怎么样?”
陈效直起了身子来,脸上依旧是阴测测的一片,说:“我想怎么样?我也不知道我想怎么样。”
他的话是一个字一个字儿的往外蹦的,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的。
他说完看也不再看顾世安一眼,转身就往书房外走去。院子外很快就响起了汽车的引擎声。
顾世安出去时早已不见了陈效的身影,倒是律师都还在。见顾世安出去就站起来,请顾世安签字。
顾世安并没有说话,摇了摇头,走出了老宅。
这会儿外边早已是天黑了,老宅这边本来就偏僻,顾世安走了好长一段,才拦到了一辆车。
她是疲倦至极的,并不知道,到了此时,陈效为什么还不离婚。大抵是,觉得折磨她还折磨够。
可她,早已是累了。
顾世安的脑子里是茫茫然的一片,什么饿不愿意去想。
回到新房,她在门口站了许久,这才打开了屋子里的灯。
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走进了厨房,像往常一般的在厨房里做起了饭来。
做饭的时候她的已然平静了下来,饭做好,她将身上的围裙摘下。并没有坐下吃饭,而是拿出了行李箱,收拾这儿属于她的东西。
她多半的东西都已在上次就带回了老房子那边,留在这儿的东西并不多。一个行李箱就足以装完。
这房子里有太多的回忆,曾承载着她所期待着的未来。也曾,在时间里,将她满心的欢喜期待,都磨成了灰灭。
顾世安闭了闭眼睛,将身上的钥匙放在了桌上,没有再回头,拖着行李箱走出了这个她曾经以为,会是她的‘家’的地方。
她以为她会很难过的,但事实上。她非常的平静。等电梯时遇到了隔壁的邻居,叫她陈太,见她拎着行李箱问她是不是要出差。
她竟然还能微笑着应了句是。
待到坐在出租车上时,顾世安才闭上了眼睛。她恍惚得厉害,也累得厉害,只想找个地方,睡个天昏地暗。
回到老房子里时已是差不多十点了,她并没有再去收拾行李箱。去浴室洗了澡,在热水下站了良久,才擦干身体出了浴室。
大抵是累得太厉害,她连头发都没有吹,就直接倒在了床上。
她是被屋子里细微的响动声给吵醒的,她的第一反应就是进了贼,刚从床上坐起来,屋子里的灯就亮了起来。
出现在门口的是常尛,看见她微微的愣了愣,说道:“我见外面有行李箱……就进来看看。什么时候回来的?”
顾世安倒也没有瞒着她,说了句晚上。
常尛的话一向都是不多的,就问她吃了东西没有。
顾世安一回来就睡的,没有吃东西。得知常尛也没有吃,就爬了起来,打算去煮面。
常尛却没让她动,自己进了厨房。
她煮面时顾世安问才知道她是过来拿她上次放这儿没拿完的东西的,原本是打算拿了东西就走的,见行李箱在门口,这才往卧室这边来。
这边没什么吃的,唯一有的就是面条和鸡蛋。常尛的动作很快,没多时就煮了两碗鸡蛋面。
待到两人坐在桌前时,她才开口问道:“怎么回来了?”
顾世安的动作微微的顿了顿,这事儿是瞒不过常尛的,她做出了一副轻松的样子来,说道:“早就该回来了。”
她虽是没有明说,常尛却是知道她的意思的。她就抬头看向了她,沉默了一下,问道:“想好了吗?”
顾世安握着筷子的手顿了顿,疲倦突如其来的侵入了神经之中,她看着碗里的面,轻轻的说道:“阿尛,我累了,很累很累。”
累得,甚至什么都不愿意去想。原本,一开始就是她错了。到现在,也该结束了。
常尛是找不到可安慰的,隔了一会儿,站了起来,从冰箱里拿出了她上次在这儿时留下的啤酒来。打开了一罐递给顾世安,说道:“喝点儿,累就好好的休息。睡一觉起来就都会好的。”
后边儿的一句话她说得认真极了了。
顾世安挤出了一个笑容来,应了一句好,拿起了啤酒喝了起来。
两人一时默默无语,就那么喝着酒。顾世安上次过后是很久没有碰酒了的,这下再喝却并不觉得难受,喝得多了反倒是飘飘然的。什么都不用去想,难得的轻松了起来。
常尛一直都只是陪着她,她应该是有很多想问的,但却是什么都没有问。直到见顾世安喝得差不多,这才拿走了她手中的酒,扶着她回房去休息。
顾世安也不知道是醉还是没有醉,常尛扶着她躺在床上她就闭上了眼睛。直到常尛轻轻的关了灯和门,她才睁开了眼睛。
她以为她自己会流泪的,但却并没有。眼睛里是干涸的,仿佛所有的累都早已流干了一般。
顾世安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着醒来时外边儿已是一片明亮。她一下子从床上翻坐起来,拿起手机看时间时才发现今天是周末,并不用上班。
她紧绷着的神经松懈了下来,在床头靠了一会儿,想起常尛在,找了衣服换上下了床,打算去做早餐。
她出去时常尛已经在摆早餐了,家里没有东西,早餐是她出去买的。简单的包子油条豆浆。她见着顾世安就让她去洗漱过来吃早餐。
顾世安的脑子还有些昏昏沉沉的,洗了一把脸才清醒过来。在餐桌前坐下来才问道:“你今天不上班吗?”
常尛这下就说道:“我上星期没休息,今天请了假。”
她请了假,也不是为了休息。而是为了陪她。顾世安的心里是清楚的,点点头。隔了会儿,抬头看向了常尛,认认真真的说道:“阿尛,我没事。”
常尛嗯了一声,将一杯豆浆推到了顾世安的面前。
顾世安也并没有在这话题上继续下去,两人默默的吃起了早餐来。周末往往都是餐厅比较忙的时候,吃了早餐她就赶常尛去上班。
常尛的眼里是有些担忧的,但到底还是什么都没有说。说了晚上给顾世安带吃的回来,就上班去了。
她走后房子里更显得空荡,顾世安在沙发上坐了片刻,收拾起了房间来。收拾的时候她才发现,那次陈效给她的卡,她忘记还给他了。
这卡她是一直都未动过的,只是收了起来。她并没有再回新房那边,打扫了卫生之后换上衣服出了门,去快递公司给他寄了过去。
回到老房子的日子是平静的,常尛大抵是担心她的,几乎每天都会过来。给她带好吃的,或是带些有趣的玩意儿。
顾世安再次遇到陈效,是某天下班时去超市采购。也不知道他怎么会来了这边,竟然同样是推了一个推车正在拿饮料。
顾世安哪里想到会遇到他,立即就要避开。但陈效像是有所感应似的,抬头朝着她这边看了过来。
有差不多半个月没见,他看起来又瘦了一些。见着顾世安脸上是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不打招呼也不收回目光,就那么看着她。
顾世安很快便冷静了下来,推着推车就往另一边走。才刚走了没几步,陈效就推着推车走了上来,要笑不笑的说:“怎么,打算假装不认识我?”
顾世安没有吭声。
陈效又睨了她一眼,问道:“怎么,不是打算离婚么?不打算再找我了?”
顾世安这下就停下了脚步,看向了他。
陈效的嘴角就勾了勾,往她的购物车里看了看,说道:“看样子不提离婚,你是打算假装不认识我了。”
他说着抬腕看了看时间,说道:“正好我今天心情不错,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谈吧。找个地方坐坐?”
明明上次他还不是这样子的,也不知道怎么突然就变了。
但拖着无疑是对谁都无益的,顾世安沉默了一下,说道:“楼上有一家咖啡厅。”
陈效就点点头,也不再管购物车,说道:“走吧。”
他说着就率先往超市的出口处走,走到了一半停下了脚步来,对着顾世安抬了抬下巴,说道:“带路。”
顾世安没说话,走在了前面。
咖啡厅在超市的楼上,因为是周末的缘故,人倒是挺多的。这边并没有包间,顾世安就找了一个相对比较僻静的角落坐了下来。
原本陈效坐下就要说话的,谁知道他一点儿也不急。坐下的第一件事就是叫来了侍应生,问这边有什么吃的。
侍应生很快推荐了几样吃的,陈效都点了,示意侍应生下去,这才说道:“中午开会,一直没吃东西。”微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道:“总得吃饱再谈。”
这话就是让顾世安在他吃饱之前最好闭上嘴。
他是有那么几分懒懒散散的,说完往椅子上靠了靠,手指在桌上敲了两下,这才似笑非笑的说道:“我怎么感觉你最近过得挺不错的?”
他的视线停在顾世安的身上,语气是有些阴阳怪气的。完全看不出到底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