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蒋澄猛地回头看我，一双眼睛死死的瞪着我，不知道是气的还是怎么的。
  而陆曼毫不留情，还在我身上厮打。
  我半天没缓过劲来，陆曼拿了一个烟灰缸，猛地朝着我砸了过来。
  我想要偏头避过，然而已经来不及，我闭上了眼睛，可预想中的疼痛并没有来。
  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我缓缓的睁开了眼，就看到陆曼不可置信一样，看着满脸是汗的蒋澄。
  蒋澄替我挡了这个烟灰缸。
  烟灰缸砸在了他的背上。
  “你疯了吗！”陆曼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泪也跟着掉了下来，她哆哆嗦嗦将蒋澄的衣服往上掀，又心疼又愤怒，满面是泪：“你爸背叛我，连你也要背叛我了是不是？”
  她用手使劲抓住蒋澄的衣服，指甲都抠进了他的肉里，却半点也不自知：“你是我陆曼的儿子，你要站在我一边，你要站在我一边你知不知道！”
  “你替她挡，你替这么个玩意儿挡，蒋澄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
  我也有些愣，我完全没有想过蒋澄会为我挡这一下。
  此时此刻，我连表情都做不出来，整个人有些发抖的坐在地上。
  蒋澄抬眼朝着我看了一眼。
  我因为刚刚后腰磕到了茶几，疼得浑身是汗。
  蒋澄别开了眼，他垂下头，忍着疼，将陆曼从地上拉了起来。
  “我不用你拉！”陆曼根本接受不了这个事实，她像是看一个怪物一样看着蒋澄，用手指着我：“你知道她是谁吗？她是插足我的婚姻的第三者！是蒋正南养在外面的小情人！我的家被她毁了！你舅舅被她间接害死了！我陆家就要被她害得家破人亡了你知不知道！”
  蒋澄身上全是水，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根本就分不清到底哪个更多。
  而管家和佣人也被这一幕吓得回不过神来。
  整座别墅被一阵低气压笼罩着。
  不知道过了多久，蒋澄看向了陆曼，他说：“妈，你知道，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不是她。”
  外面的狂风肆虐。
  暴雨倾盆。
  可他这句话，还是穿透了外面的狂风暴雨，电闪雷鸣，狠狠的直抵我的心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心在这一刻，会这么疼，疼得像是没有了知觉。
  除了疼，就是铺天盖地的委屈和心酸。
  这一切，我哪里是什么始作俑者，陆曼她或许知道，我不过就是个车头彻底的受害者。
  可她还是将我推入了风口浪尖。
  将所有的罪恶都安在了我头上。
  因为她报复无门，只有我可以任她发泄。
  我忍住一波又一波泪意，将眼泪狠狠的憋了回去，缓缓的站起了身。
  我朝着蒋澄看过去。
  蒋澄并不看我，他朝着陆曼说：“我去求他，我去求他救外公。”
  他的话一说完，门外响起了响动声，可雨声太大，根本就没有人听到，还是一个面对着大门的佣人看到了门口撑着伞的蒋正南，整个人的脸色刷的一下就白了下来，颤声的喊：“先生。”
  整个别墅在这一刻，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里。
  没有人不感觉到害怕。
  我转过头，就见到了满脸阴鸷的蒋正南。
  低气压从他身上渗透出来，笼罩在整个别墅里。
  他警服的裤腿上沾了泥水，有水滴从他裤脚上低落下来。
  却不见他有丝毫狼狈。
  只有那双眼睛里透出的暗芒，让人忌惮恐惧，下意识想后退。
  何管家脸色煞白，想解释，却在接触到他的目光的瞬间，哑了声音，战战兢兢的不敢开口。
  蒋正南将目光放在了陆曼身上。
  “谁让她进来的？”
  “爸。”蒋澄将陆曼护住，直直的看着蒋正南，说：“是我让她进来的。”
  蒋正南将目光又威严的看向蒋澄，眉峰凌厉。
  蒋澄惧怕得后退了一步，他大概是从未与蒋正南这样正面冲突过，整个人显得紧张而胆怯。
  但也就是瞬间，他就半僵硬着身体，故作镇定的转过身，吩咐佣人先将陆曼送走。
  陆曼不肯，张口就骂蒋正南，骂完蒋正南又开始骂我。
  蒋正南始终一声不吭，但身上的气压却越来越低。
  蒋澄大概是被这种压力给压得心慌，终于忍不住低吼了一句：“你还想不想救外公的！”
  陆曼不甘心的闭了嘴，可眼底却怨毒得恨不得将我和蒋正南这对狗男女千刀万剐。
  “先送她回去！”蒋澄冷声的吩咐人将陆曼送了出去。
  蒋正南没有阻止。
  直到陆曼被人送出了门，蒋澄才回身，和蒋正南四目相对。
  “出去。”蒋正南道。
  他说的是旁边的佣人和管家。
  佣人和管家大气也不敢出，如获大赦一样，赶紧回了客房。
  整个房间里就只剩下了我们三人。
  蒋正南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我的不适，刚开始并没有去管蒋澄，而是问我是哪里不舒服。
  我摇头说没事。
  蒋澄在，他倒也没多少说什么，让我和蒋澄上了楼，让我坐在沙发上，自己去房间换了一身居家服。
  他宽肩窄腰，五官深邃俊朗，居家服穿在身上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很多岁，但由于身上的气压低沉，反而显得整个人更加凛冽。
  “谁让你放她进来的？”蒋正南给自己点了一根烟，站在窗边，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阴沉的道。
  蒋澄虽然怕他，可依旧坚定的看着蒋正南，道：“她是我妈，这是她的家，我为什么不能让她进来？”
  他一字一字铿锵的道：“她是我妈，爸，不管你怎么否认，这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烟雾将蒋正南半边脸笼罩，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但房间里沉默得可怕。
  “爸，我有事想和你谈。”
  “你想和我谈什么？”蒋正南终于转头过来看他，那双眼也随着清晰起来，锋芒逼得人忍不住瑟缩，嘴角带出一抹冷笑，道：“如果你是想和我谈陆家的事，我奉劝你什么也别说。”
  “为什么？为了她吗？”蒋澄故作的镇定终于彻底瓦解，愤怒充斥着他的双眼，他胸口起伏，红着眼眶，指着我道“你就为了她，就要眼睁睁的看着我外公家破人亡吗？”
  他说：“爸，我长这么大，没有求过你什么，我只求你，不要把我妈往绝路上逼，这么多年，她就算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不管怎么样，她也是我妈，我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见死不救。”
  “我知道你一贯残忍，且看不惯陆家的做派，可不管怎么样，我身上还是流着一半陆家的血，你不能这么残忍，你让我妈家破人亡，你让我以后要怎么活在这个世界上？”
  “你怎么知道是我见死不救？”蒋正南锋利的眉眼直直面向他，道：
  “你妈找我，你只知道我把她拒在门外，只当我是见死不救，可你就不想想，这么多年，我帮陆家的还少吗？你连陆家现在是什么样的一个状况都不知道，就跑来要求我，指责我，蒋澄，长点脑子。”
  蒋澄脸色铁青，双目赤红，气得浑身发抖。
  蒋正南看蒋澄这模样，抽了好几口烟。
  “帮忙也要有个度，看看这个忙值不值得帮，年前的时候，陆家的人得罪了人，陆骁本来不至于死，可陆晋明老糊涂了，为了捞儿子，做事不过脑子，在这种风口浪尖做了多少蠢事，上面多少眼睛盯着我，就恨不得把我从这个位置上拉下去，陆家到好，完全不顾大局，我蒋家的背景就算再厚，也陪他消耗不起。”
  烟味弥漫在整个房间里，不知道过了多久，蒋正南才直直的盯着蒋澄，朝着他道：“你懂吗？”
  “可是……”
  蒋正南却抽着烟，眉目冷沉，再没有了和他说话的欲望，朝着蒋澄道：“出去。”
  蒋澄握了握拳头，最终还是在蒋正南的高压下，出了房间。
  这个晚上，暴雨下了整整一夜，而蒋澄到底没有要来蒋正南的一句承诺。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外，可想想蒋正南的为人，却又在情理之中。
  而这一切，在第二天，都变得毫无意义起来。
  因为第二天，蒋家得到一个消息，陆晋明在昨天晚上，被人审问的时候，因为怒急攻心，造成了脑溢血，陆曼接到通知，刚好在附近，在护送陆晋明去医院的途中，车辆被一辆横穿马路的大货车拦腰撞翻。
  救护车里的人，无一生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