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我和裘钧扬没有在外面呆多久，就回了小区。
  第二天，我却接到了许芮的电话。
  电话里，许芮的声线很不稳定，朝着我问：“你在哪里？”
  我眉头皱了皱，问：“怎么了？”
  “我有事要问你！”许芮说着，深吸了一口气，道：“你能不能来一下帝豪酒店？”
  裘钧扬已经上班去了，房间里只剩下我和佣人，裘钧扬并没有限制我进出房子，但出门肯定会有人跟着。
  “你那边出什么事了？”我有些不放心，一边回房间换衣服，一边朝着许芮问道。
  “你来了再说！”许芮甚至忍不住哭了起来，她道：“避开裘钧扬！”
  我脚步一顿，我和许芮都不是爱哭的性格，以往的时候，我没有什么可哭的。
  而许芮从小就大大咧咧，感情并没有一般女孩儿的细腻，所以哭的次数也很少。
  她这一哭，我心里就慌了起来，朝着她紧张的问：“你那里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顿了顿，我心里有些隐隐不好的预感，提着一颗心朝着她问：“是不是裘钧扬为难你了？”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的心脏都跟着停滞了一样，屏住了呼吸。
  从裘钧扬将许芮带回家的那天起，我就一直担心他会对许芮不利，特别这几个月以来，那些人接二连三的出事，我就越发的胆战心惊，这会儿许芮这一哭，把我整个人的心神都给哭得慌了起来。
  “我没事！我就是有些事情想问问你！”许芮压抑的哽咽了一声：“房间号码我等下发给你。”
  我从没见她这样哭过，即便是当时她和顾寒分手，也没有哭得这样压抑过。
  我的心揪了起来，赶紧朝着许芮道：“你别急，我马上过来。”
  “嗯。”
  她说完，挂了电话。
  我慌慌张张的换了衣服，拿了手机和包包，打开门，去外面打了一辆车，去了帝豪酒店。
  我知道我后面有人跟着，而且是周易带着人跟着的，但我无暇顾及。
  到了帝豪酒店门外，我想了想，还是打了一个电话给裘钧扬。
  电话接通，我听到隐隐约约的说话声，裘钧扬应该在开会，因为接通的那一刻，他声音很冷冽的朝着那些人道：“休息十分钟。”
  他这句话说完，几乎是立刻，就朝着我问道：“怎么了阿悄？”
  声音几乎是有些惊喜的。
  自从我和他认识以来，我极少给他打电话，每次打的时候，心里都极其不舒服。
  我道：“我去见许芮，你叫你的人守在楼下，不要上来。”
  “你去哪里见许芮？”电话里有脚步声响起，裘钧扬查岗的时候也查得像是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关心，但其中的危险和逼迫我们却都心知肚明。
  我若是不给他这个回复，他是不可能让他的人撤离的。
  “帝豪酒店。”我忍住心里的反感，压抑着怒气，朝着他道：“我不会在上面停留多久，让你的人在楼下等着。”
  裘钧扬那边沉默了下来，这种沉默很压迫人。
  “你已经让她出不了国了，难不成你要这么关着我一辈子？”我声音越发的冷，心里又觉得愤怒，朝着他道：“裘钧扬，是不是我以后，这一辈子，都要这样和你一起生活？你是不是不把我逼疯，你就心里不畅快？”
  这种被人监视的感觉，和他给我的手机装监听器，并不能让我觉得轻松。
  “我没有这么想。”裘钧扬终于开了口，像是被迫妥协似的，道：“我叫他们在楼下等你，你们要谈到什么时候？”
  他顿了顿，不等我回答，又紧接着朝着我道：“要不等会儿我来接你？”
  “随你。”我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我挂完电话没多久，就看到周易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接电话的时候，朝着我看了一眼，而后恭恭敬敬的喊了一声：“九哥。”
  我没理他们，转而按了电梯的上行键。
  到了许芮发给我的房间号门前，我深吸一口气，敲了敲门。
  里面很快就将房门拉开，我一下子就看到了许芮红得像兔子一样的眼睛。
  我心里咯噔一声，立马朝着许芮问道：“你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自我那晚将许芮从萧以辰那里带回来后一个星期，许芮才告诉我，她被裘钧扬和萧以辰限制出国了。
  裘钧扬大概是真的怕许芮悄无声息的就走了，她一走，整个榕城，我几乎就没有什么牵挂了。
  他好像特别怕这一点。
  许芮却不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我，压抑的哭起来，哭得有些无声的撕心裂肺。
  “许芮？”我轻轻拍她的背：“你……”
  然而我的话还没说完，整个人猛地愣在了原地，只觉得浑身的寒意从脊椎骨一直往上爬，脸色瞬间惨白下来。
  一瞬间，我的身体像是陷入了冰天雪地里。
  因为我看清楚了，房间里除了许芮，还别的几个人。
  而其中一个，被人用绳子绑住，口里塞了东西，瞪大了眼睛看我，一直在呜呜呜的叫，让我浑身发冷，整个人止不住的颤抖。
  许芮却在这一刻，用力抱住我，她嘶哑的朝着我道：“你不认识他对不对？”
  我张了张口，却无论如何也发不出声。
  我怎么会不认识他呢？
  那晚在星辉，我在那么多人的眼光下，喝下那碗带着料的汤，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不要脸的爬上蒋正南的大腿，没有任何尊严的祈求他带我去开房。
  我有时候真是憎恨我的记性为什么会这么好，那么多人，我只见过一面，居然就清清楚楚的印在了脑子里。
  看一眼就能全部都给认出来。
  烧成了灰，我都认得出来。
  许芮像是害怕一样，朝着我喊道：“悄悄？”
  我站在原地，只觉得整个人像是没有一丝一毫的力气，却又觉得自己像是一座永远倒不下去的冰雕。
  我僵硬着站着，想对着许芮扯唇笑一笑，让她不要担心，我一点也不认识他。
  然而我这短暂的沉默，却已经压倒了许芮最后一丝希望，她呜咽了一声，朝着我喊道：“他们是不是畜生啊！是不是畜生啊！这么对你！”
  我只有一个想法，她全部都知道了。
  “他这样的人也配说爱！”许芮愤怒难当，眼泪止不住，道：“他这样的人就应该下地狱！应该被人千刀万剐！”
  “天呐！”许芮根本就没有办法想象，她道：“你这一年，到底经历了什么啊！你就这么忍气吞声的任凭他作践你吗！现在还留在他身边！他就是一个没有人性的畜生啊！”
  我缓慢的眨了眨眼睛，看着许芮愤怒失控的样子，我不知道我此时此刻，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从项远出事以来，我所经历的一切，无从诉说，就连难过或者失控，我都要时时刻刻压抑，我郁结难当，噩梦缠身的时候，却还是要时时刻刻警醒自己，不要让身边的人察觉到这一切。
  这样的压抑对我来说，已经成了习惯。
  我都快要忘了和人诉苦的滋味了。
  可突然之间，我所经历的一切，就这么突兀的被许芮知道，我一时之间有些不知所措，还有些难以言说的委屈。
  我抱着她，让自己好好哭一场，发泄这一年多以来的委屈和崩溃。
  也想告诉她，没事的，我不是都挺过来了吗？
  但开口的时候，却还是冷静到让我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回事？”
  她怎么找到这个人的？
  又听到了哪些真相？
  我几乎是机械的用着最调侃的语气朝着她问：“他告诉你什么了啊？你难过成这样？”
  “你还想要骗我吗！”许芮大概是没想到我会这么问，她的眼泪还是在滚滚的落下来，瞪大眼睛看着我，而后激动的朝着我吼：“你是不是没死，就永远不告诉我了啊！是不是哪一天我要给你收尸，还不知道你到底是为了什么而死的啊！”
  我想冷静的，但眼泪却根本就不受控制，我转过脸，擦了擦眼泪，笑着看她：“你说什么呀。”
  “他都告诉我了！”许芮激动的在房间里转了两圈，她一脚踢在了沙发上，猩红着眼睛看我，道：“他告诉我！说他在房间里，看到你在裘钧扬和蒋正南的逼迫下，喝下了带了料的汤，然后再房间里面……”
  她说着，再也说不下去，捂住脸，狠狠的呜咽了起来，她说：“这群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