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章(下)
宋云桑扶着书桌坐下, 盯着那张薄薄信纸。大约是舞刀弄枪习惯了,裴孤锦写字时, 下笔总是格外用力, 那字迹也会比一般人粗上些许。他的点与勾没什么笔锋,大约是幼时不曾讲究的练习过。这信纸之上,的确是这种字迹。
印章则是裴孤锦随身携带的。回京的船上, 裴孤锦闹她闹得太厉害了, 宋云桑发起脾气来,不小心将那印章砸了个豁口。信纸上的印章也有个豁口, 和她摔的缺处一模一样。
种种细节都表明, 这封信真出自裴孤锦之手。宋云桑在书桌旁坐了许久, 终是起身, 将信纸收入怀中。她朝门外行去, 可行到房门边, 却又顿住了脚步。宋云桑的手就按在门上,只要轻轻一用力,便能将门推开。可她保持这姿势许久, 还是放下了手, 回到桌边。
她熄灭了烛火, 上床躺下。黑暗与安静笼罩了卧房, 夜安详的仿佛什么也不曾发生。可床上的人辗转反侧, 直到凌晨, 才渐渐入眠。
第二天天不亮, 宋云桑便早早起了床,去了宋侯爷那。裴孤锦抱臂仰头靠在椅上,正闭眼休息。听到声音, 男人敏锐睁眼:“桑桑。”他站起身:“怎么起这么早?”
宋云桑笑了笑:“不早了, 卯时都过了。你也要收拾一下,去上朝了。”
裴孤锦无奈,抱了抱她:“好,那我去换身衣裳。今天争取早些回来陪你。”
宋云桑乖巧应好,裴孤锦这才离开。他来到宋云桑昨日休息的房间,便见阿佟已经将干净衣裳放在了床上。裴孤锦拿起衣裳正准备换上,却瞥见枕头底下,露出了半张宣纸。
床上如何会有宣纸?裴孤锦心中警铃大作,扔了衣裳,将那宣纸拿起。薄薄纸张展开,熟悉的字迹便入目……赫然是他的笔迹!
裴孤锦脸色凝重看去,心便沉到了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昨夜有人来找过桑桑,拿这伪造的信件诬陷他!
裴孤锦一瞬间,恨到头脑发热,只想将那暗中作祟之人抓出来千刀万剐!可他生生克制住了自己。这不是最急迫最重要的事情。最急迫最重要的,是他要立刻去和桑桑解释清楚。
仿佛心底深埋的腐烂被挖了出来,不被信任的苦蔓延在整个身体。裴孤锦忍不住想,这一世,桑桑又相信了这诬陷吗?明明他才是她的夫君,明明他才是她的相好,她却一次又一次,相信了外人……
裴孤锦强逼自己不要这么想。桑桑已经怀疑他了,她定是会质问他,他不能再责备她。他要去解决问题,而不是引发争端。可方才短暂相处闪过脑海,宋云桑的语调神态一如往常,平静好似什么也没发生。这伪装的平静,和前世她怀疑他时一般无二,裴孤锦便觉心中痛苦混杂着暴躁翻涌上来,死死握紧了拳。
不,不,他必须冷静。那是他的桑桑,她便是一时错了,他也要体谅。
裴孤锦决定先缓一缓,平复了情绪再去找宋云桑。他在床边坐下,深深呼吸,不意间,一片鲜嫩的红色却闯入了眼。裴孤锦看去,竟然见到了宋云桑的桃红小肚兜。
床很整洁,是阿佟收拾过的,不可能拉下一个小肚兜。这小肚兜,只可能是阿佟收拾之后,宋云桑放在这的。可宋云桑那么规矩的性子,放肚兜在床头干吗?
有猜测闪过脑海,裴孤锦心猛地一跳,缓缓伸手,握住了那肚兜。他摸到了什么东西,单薄,柔软,却又不同于绸缎的触感。
仿佛黑夜中射入了一束光,裴孤锦的心猛烈跳动起来。他将那肚兜托举到眼前,带着种小心翼翼的郑重将它掀开……便见到了肚兜包裹下的,另一张宣纸。
却说,宋云桑陪了宋侯爷半个时辰,便听到了裴孤锦已经去上朝的消息。她吃了早餐,拉着宋侯爷的手,开始和他说话。只唤“爹爹”太单调了,宋云桑索性与宋侯爷聊起了闵浙之行。她期待着她说着说着,宋侯爷便会突然睁开眼,笑着对她说一句:“桑桑回来了啊。”
可她等了又等,等了又等,还是没有等到宋侯爷睁眼。日上三竿,宋云桑说累了,低低哼起了小曲。却听有个声音在她身后响起:“宋小姐与宋侯爷父女情深,实在让下官动容。”
宋云桑歌声顿住,扭头看去,便见到了一面生的年轻校尉:“你是谁?”
那校尉一笑:“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为何而来。”
宋云桑眉头蹙起:“你为何而来?”
那校尉便躬身行了个礼:“我为帮你报仇而来。”他直起身,行近一步:“宋小姐,我知道裴孤锦毒害了你爹爹,你恨他。可你一弱女子,却又没法向他报仇。我能帮你。”
宋云桑脸色变了变:“我知道了……你是二殿下的人。”
校尉似乎也有些意外:“宋小姐聪明。你如何知道我是二殿下的人?”
宋云桑定了定神:“这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凭什么说你能帮我?”她垂了眸:“裴孤锦是锦衣卫指挥使,又武功高强。便是二殿下也一直想笼络他,如何能杀他?”
校尉笑道:“我以为宋小姐和那裴孤锦相好一场,便是复仇时,也会心生不忍,顾念旧情一二。可宋小姐想要的,原来是杀了他吗?”
宋云桑冷了脸:“不然呢?他令人毒害我爹爹时,可曾心生不忍?这三个月,他将我瞒在鼓里,骗得我对他掏心挖肺……只让我更厌恶他的卑鄙罢了!”
校尉抬手拍掌:“说得好!宋小姐敢爱敢恨,真不愧是侯府之女!”他话锋一转:“不错,二殿下的确一直在笼络裴孤锦,却并非没办法对付他。现下便有一计,足够置他于死地。”
宋云桑飞快道:“你说。”
校尉便又前行了一步,凑在她身旁:“宋小姐可知,裴孤锦将孟文瀚关押在了昭狱?”他拿出了一个小瓷瓶:“宋侯爷已经中毒了,如果孟巡抚也中毒身亡,裴孤锦身为锦衣卫指挥使,接二连三失职,还能逃脱干系?届时,二殿下会联合人弹劾他,趁机劝圣上将他下狱审理。待他入了狱,二殿下再派人去毒杀他,你不就大仇得报了吗?”
宋云桑听完,沉默许久方问:“我又怎能确保毒杀孟巡抚后,二殿下真会向裴孤锦发难?”
校尉道:“宋小姐,裴孤锦与二殿下作对,二殿下早就想除掉他,如果得了机会,能放过他?这个问题,你大可不必担心。”
宋云桑却又摇了摇头:“可是给孟巡抚下毒,风险太大了。我只是想复仇,并不想赔上性命。不然,我直接给裴孤锦下毒岂不是更好?”
校尉压低了声音:“孟巡抚被郑都督关押,当场便受了伤。回京路途奔波,他的病情更是加重。可圣上定了明日殿前审理他,裴孤锦为保他安然无恙,请了御医。这两日,孟巡抚每日都要喝三次药,那熬药的地方,便是镇抚司的厨房。”
“其他人进出厨房不容易,可裴孤锦对你根本没有防备。加之你给宋侯爷熬药本来就要去厨房,孟巡抚熬药的炉子,还在你爹爹熬药的炉子旁。你只需要趁人不备,将这药粉撒在他的汤药中……”他将瓷瓶放在宋云桑身旁的桌上:“这毒药极其罕见,药性奇特,中毒症状很像风寒,且要三个时辰才会毙命。届时所有人都会以为孟巡抚感染了风寒,病上加病这才去世,谁还会怀疑到你头上?”
宋云桑神色便有了些动摇,却只是不说话。那校尉便倾身一礼:“宋小姐,你想向裴孤锦复仇,不可能没有风险,现下或许是最好的机会。东西我放这了,你好好想想吧。”
他退出了房间,独留宋云桑看着昏迷的宋侯爷,久久一动不动。可最终,她还是伸手拿起了小瓷瓶,小心收入袖中。
中午时分,裴孤锦果然早早赶回来了。他让宋云桑去午睡休息,这一次,宋云桑没有推脱。她回到卧房小憩,半个时辰后出来,却没有去宋侯爷那,而是直奔镇抚司的厨房。
镇抚司里有厨师帮厨三十余人,可现下不是做饭时间,那些人大多都在门外闲谈。裴孤锦嘱咐人将熬药的炉子放在窗户边,免得厨房的烟呛着了宋云桑。宋云桑四下看看,飞速摸出小瓷瓶,将里面的东西撒入了药罐。然后她端起宋侯爷的药罐,假做无事发生一般,行出了厨房。
却说,尹思觉自孟文翰被抓后,便知道不好。他第一时间控制了孟文翰的子女,并设法将这个消息传给了孟文翰。孟文翰承诺会承担下一切,只希望他往后能照拂孟家一二。尹思觉一口答应,总算放了心。却不料裴孤锦回京后,也不知如何得知了他藏人的密处,竟是将孟文翰的子女解救了出来。
尹思觉急了。眼看父皇就要殿前审理孟文翰,尹思觉恨裴孤锦,真是恨到想要食其血肉枕其骨。恰丁胜完成了任务前来找他,要带走他的姑娘。尹思觉从一开始便没打算放他自由,现下更是以他办事不利为由,拒绝了他。
尹思觉让丁胜去杀了孟文翰,承诺再办这一件事,便将人还给他。丁胜自是不悦的,可人在尹思觉手上,他也不敢造次。他说裴孤锦将孟文翰看得很紧,他不可能杀了他。却也告诉尹思觉,他这一路跟着裴孤锦,发现裴孤锦对宋云桑极其喜爱。
尹思觉问丁胜“有多喜爱”,丁胜没有表情盯视他,给了他一句“和我喜爱她一般。”尹思觉便明白了,宋云桑可以利用。
过程很顺利,宋云桑相信了毒害她爹爹的人是裴孤锦,想要报仇。他派人去找她,对于如何玩弄人心,他向来擅长。宋云桑果然上了套,午睡过后便去了厨房。他让人藏在窗外监视,看到宋云桑将药粉倒入了孟文翰的药罐。
尹思觉在昭狱还有其他眼线,设法确保这药送到了孟文翰手上。是夜,他收到了好消息:孟文翰感染风寒,不治而亡。
尹思觉长长舒了一口气,为自己这一石二鸟之计赞叹。孟文翰死了,他逃过了一劫,还可以借机将罪责推到裴孤锦身上,打裴孤锦一个措手不及。他丝毫不担心裴孤锦会发现下毒之人是宋云桑——便是裴孤锦发现了又如何?他舍不得揭发她,还得护住她。
想到裴孤锦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模样,尹思觉便觉舒心!他暗中琢磨,等裴孤锦死了,宋云桑他便接收了。只是那女人美则美矣,却是个蠢的,他让她做个外室便行了,便不给她名分了……
尹思觉一夜好眠。第二日上朝,他挂上往日惯常的温润笑容,来到了宫中。裴孤锦冷着脸,看不出喜怒。尹思觉行到裴孤锦身前,寒暄一般道:“听说裴大人原定初八成婚,现下也不知还能成得了吗?”
裴孤锦脸色便是一沉,却不敢发怒:“谢二殿下关心。成婚自然是能成的,不过是早晚罢了。”他顿了顿,不明含义丢回了句:“只希望届时,二殿下还能来参加。”
尹思觉风度翩翩一笑,懒得和这人逞口舌之快。正好圣上来了,一众人各自敛神,恭迎圣驾。
皇上在龙椅上坐下,下令人传孟文瀚。尹思觉暼着裴孤锦,等着看他如何反应。而裴孤锦……十分正常行到殿外,将一穿着官服的男子扶了上来……赫然就是孟文翰!
尹思觉脸色僵了。怎么可能?孟文翰不是死了么?!他怎么还活着?难道……余御医救了他?可便是余御医能救活他,他也不可能这么快醒来!这毒药和毒杀宋侯爷的毒药是同宗的,孟文翰也应该昏迷不醒到死才对!
尹思觉铁青着脸仔细看去,便见孟文翰的确有些憔悴,却根本没有中毒后该有的奄奄一息模样!尹思觉此时才终于明白过来,暗恨看向裴孤锦:他被骗了!宋云桑根本就没有信丁胜的诬陷,她根本就不恨裴孤锦!这两人合伙演了一出戏,将他骗了过去!他却只以为万无一失,没有做好应对准备,这简直是最糟糕的情况……
大殿之上,孟文翰已然跪地俯首,开始认罪:“……是以,我们便想到了以倭难为由头,破坏开海政策的计划。可兹事体大,京城里也必须要有人接应。一开始,我们是想贿赂太子殿下的,可太子殿下根本不理会我们的暗示,无奈之下,我们只能将目光投向了二殿下……”
殿前会审持续了一个时辰。尹思觉在铁证之下,无从狡辩。圣上气得大骂,下令将二殿下关入宗人府,等候发落。尹思觉再没希望和太子竞争皇位,对他这种苦心经营十余载,活着的目的就是为了登上皇位的人来说,这简直比死还更可怕。
裴孤锦将尹思觉送入宗人府时,尹思觉再没有往日温润如玉的模样。他面色狰狞质问:“裴孤锦,你为何要和我作对?”
为何?前世他送他上高位,今世他便亲手拉他下马。这夺妻被害之仇,可还没完!
裴孤锦一声轻笑,慢声道:“自然是因为,你觊觎我的桑桑。”
尹思觉不可置信瞪大了眼:“就为了一个女人……”
裴孤锦顿住脚步:“二殿下,请进吧,臣便不陪了。”他假意叹一口气:“可惜啊,看来微臣的婚礼,二殿下果然不能来参加了。”
裴孤锦离开宗人府,火速赶回镇抚司。余御医之前对宋侯爷的昏迷束手无策,得到毒药后却有所启发,改进了药方。裴孤锦期待回去能看到宋侯爷苏醒,更期待好好抱抱宋云桑。这些天为了欺骗尹思觉的眼线,宋云桑都是将信件藏在枕头下与他沟通,还特意叮嘱他不要太亲近她。裴孤锦克制得很辛苦,才没有违背……
回到镇抚司,宋侯爷还是没醒。裴孤锦却已是情绪难耐,大步上前,紧紧搂住了宋云桑!他从来不曾这般用力拥抱她,以至于宋云桑开始挣扎:“阿锦,你弄疼我了……”
裴孤锦便稍稍松开些,又克制不住,再一次将她揉入怀里。他心中有许多许多的话,却堵在嗓子眼出不来,满得他心中酸酸涨涨。于是他只能扣住宋云桑后脑,胡乱吻了下去:“桑桑……谢谢,谢谢你……谢谢你相信我……”
宋云桑被他毫无章法的吻弄得脸红心跳,却又顾忌昏迷的宋侯爷躺在一旁:“阿锦,别……别在这里……”
裴孤锦好容易管住了自己,与她分开。宋云桑软在他怀中,语带埋怨道:“说什么谢谢啊……你是我的夫君,我不信你,还能信谁?”
裴孤锦心中那酸酸涨涨的情绪,便弥漫到了整个身体。他的嘴角牵动,因为激动而不像个笑,却的确是难以抑制的笑了出来。他知道自己应该知足,却仍是想要听到更多:“可是那封信,便是我也看不出伪造端倪。”
宋云桑眸中还泛着水光:“我也看不出。可是,肯定是假的,我相信你不会做伤害我的事情。”
那酸酸涨涨的情绪一瞬直冲上脑,裴孤锦重生后第一次,不可控制红了眼。原来心意相通的爱人,是谁也无法离间,谁也无法夺走的。他给她理解,她便回他信任。他给她等待,她便回他真心。
裴孤锦将宋云桑按入怀中,仰头闭眼,逼走了突如其来的湿意。然后他深深呼吸:“桑桑,”他吻上她的发:“这一世,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
他亲吻的动作忽然顿住,因为他看见床上的宋侯爷不知何时已经睁开了眼,正看着他俩。裴孤锦定了片刻,松开了宋云桑:“桑桑,你爹爹醒了。”
宋云桑不可置信转身,果然见到了虚弱却尴尬的宋侯爷。她扑到宋侯爷身旁,眼泪扑簌簌掉了下来:“爹爹,爹爹你醒了,你没事了……”
宋侯爷艰难抬起一只手,拍了拍她的发:“对,爹爹没事了。”他攒了些力气,叹道:“叫老余过来吧,你们小两口,该干嘛干嘛去。”
余御医被唤来,给宋侯爷诊断。余毒已然排清,宋侯爷只要稍事休息,便能康复。已近午夜,可宋云桑却精神很好。爹爹醒了,坏人尹思觉完蛋了,宋云桑也有些人逢喜事精神爽。她与裴孤锦坐在镇抚司的假山下,忽然笑了出来:“阿锦你看,这个房间不是我爹爹刚出事那阵,我来找你时,你带我来的房间吗?”
她轻快拉着裴孤锦跑进屋中,看到了新的红木八仙椅。宋云桑站在椅子旁:“当时你好凶啊,我跪着求你,你一脚就踢碎了椅子。”她嗔道:“你往后再敢那般凶,我可要好好对付你!”
裴孤锦整颗心都是软的,有些话忽然便说了出来:“我那时是真生气。你竟然跪我,”他拉住宋云桑双手,摇了摇头:“不可以。桑桑,你是我的至宝,只该被我供在掌心。”
宋云桑便微红了脸,虚虚锤了下他的肩:“阿锦真是越来越会说好听的了!”
裴孤锦只是看着她。他今夜什么也不想做,只想看着她在心里笑。宋云桑便主动靠了上来,倚着他的胸口道:“阿锦,今天是初四呢。”
裴孤锦怔了怔。他一时竟忘了,他们原本的婚期是初八。他有些不确定:“其他事情管家倒是都准备妥当了。只是三日时间,你爹爹……”
宋云桑便悄声道:“没关系的,爹爹一高兴,可能立刻就康复了呢?”她的小手指勾住裴孤锦的手指:“咱们这叫给他冲喜,特体贴特孝顺呢。”
裴孤锦又笑了:“好,那咱们还是初八成亲,给咱爹冲喜。”
夜色无边,时光漫长。两世,裴孤锦从未觉得如此圆满。上一世他求而不得的——爱、信任、心甘情愿、同甘共苦、不离不弃,这一世,他都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