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究竟
俞故笙眸眼发冷,一只手抚在瑟瑟发抖的萧佳容身上。他掠过金穗心,视线落到柳方萍处,问道:“怎么回事?”
柳方萍微低着头:“不过是姐妹间的争执,你刚回来,也累得很了,不如先缓一缓。我来宽慰萧妹妹。”
她通篇不说一句有关金穗心的话,这就很显然了。言语之中的意思,是金穗心仗着自己正房的身份,对萧佳容动了手。
俞故笙冷哼出声,看向金穗心:“我让你当好这个家,你竟是这样给我办事的?!”
从他进来只管将萧佳容护在身前开始,金穗心就知道今天这个局她是跳也得跳,不跳也得跳。说起来真是可悲,三个女人争来都气,输赢却不是她们定的,谁对谁错都在这个男人的眼里。他的心偏着谁,谁就是胜利者。
金穗心缓缓吐口气,原还有满腹的冲劲儿,还想即便萧佳容跟柳方萍要给她一个牢笼钻,她也势必要破笼而出,挣扎一番,到了这会儿却觉得全没有意思。绕在舌尖的话几经打转,都咽了下去。
她微垂了眼帘,不说话。
俞故笙看她半边脸拢在的窗屋阴影下,小小模样孤单单,倒有些不忍起来。萧佳容跟柳方萍是什么样的人,他跟他们共处多年,也并未不晓得。
搭在萧佳容肩上的大掌稍紧了一些,他望着金穗心道:“你去祠堂,没我的吩咐,不准出来。”
金穗心一句反驳的话都没有,更未抬头,越过他就往祠堂的方向去。
俞故笙胸闷气短,他进来时明着见到她目光直直射过来,满眼的斗志与期望。可偏偏他一走到她跟前,她便像是偃旗息鼓了。他给她机会开口,她也不吭声。死倔脾气!
小兰瞧着掩在俞故笙胸前,萧佳容早没有可怜模样的一张脸,还有柳方萍那故作喟叹的面庞,有话想说,又忍了忍,赶紧跟上金穗心要去。
俞故笙示意一旁的丫头过来,把萧佳容交到那丫头手上:“你先回去休息,让医师过来给你做个检查。有什么要的,跟管家说。”
萧佳容柔柔弱弱道:“那你可会来瞧我?”
柳方萍一笑,不等俞故笙回答,先就道:“萧妹妹,故笙才刚回来,必然许多事情要忙。”
萧佳容扭头扫了柳方萍一眼,眼底暗恨,柳方萍坦荡荡笑看过去。
俞故笙蹙眉,理了理袖口,道:“让厨房准备宵夜。”
萧佳容一听他这意思,是要去她房里过夜,忙露了笑容,含泪颔首。
柳方萍吃了瘪,也不多话,脸上仍是笑微微的。
萧佳容被人扶回了萧园,柳方萍跟着俞故笙去书房。
在书房小院外,俞故笙站住脚。
这个地方,即便亲密如他们几个,也未曾有谁踏进过半步。这便像是他这个人的心,别看他身边有妻妾数人,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能够真正走进过他的心。
柳方萍望着那月亮门,掩饰着将手帕放在眼角掖了掖。
俞故笙转过身来,负手问她:“我告诉过你们,不许去滴翠苑惹是生非,今天是怎么回事!佳容没脑子,你竟也叫我失望!”
柳方萍面上白了白,忙道:“这是我的疏忽。太太近来查七里院那丫头的死因,动了萧妹妹院子里的人,你也知道萧妹妹是个读书人,自有一种清高,不乐意旁人动她的东西,更何况是她身边伺候的丫头?她说要去问一问太太。我也是想着去瞧瞧太太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谁知道一言不合,就成了你见着的那副样子。”
她避重就轻,谁对谁错都是四两拨千斤,说了等于没说,都只由俞故笙的喜好去断对错。
她到底是了解他的,深知他最不喜有人在跟前断案。
俞故笙目光幽深的在她脸上打量几回,似是在探究真假。须臾,才摆手示意她:“这件事你也有错,佳容的脾性你很清楚,竟还随着她一块儿去。虽我知你是为看着她,可你究竟失了分寸。去吧。”
柳方萍心里头难免委屈,可到底输赢不急在这一时。暗暗捏紧了手里的帕子,她点头,转身离开。
俞故笙瞧着她走远,这才往月亮门里跨。
这一趟南京走下来,又是几桩烦心事。北平方面当真为了一己之私,连家国都不顾了!武川流这番要是顺利北上,沿海的几个港口必然将被东洋人霸占垄断,国内实业、军政一齐将受极大影响。要阻止北平方面,必要阻止武川流。可杀了一个武川流,东洋必会再派第二个、第三个武川流来华。而他们,能阻止几个?
俞故笙将书案上的卷宗翻看了几回,眉头紧蹙,蓦的一放,他站起身来。
门外有人道:“先生,滴翠苑的小兰过来了。”
俞故笙原要拨电话,闻言,放下了电话。
他出得门来,小兰在月亮门外的枇杷树旁站着,看到俞故笙,忙垂头喊了声“先生”。
俞故笙道:“什么事?”
小兰道:“太太从今早到现在,滴米未进,我来求先生,让我送些吃的进去。”
俞故笙冷着脸:“祠堂是哪个吃饭的地方?!”
小兰缩着肩不敢答话。
俞故笙转身就要走。
小兰大了胆子,道:“先生,您不能都怪太太!是四姨奶奶先打了太太一巴掌,太太才叫我们立规矩!太太是正房,四姨奶奶进门连句好的都没有,太太都忍了,要是连耳光都忍得,那岂不是.......”
俞故笙蓦然回头,他眼神锐利,刺得小兰舌头短了一截,立刻胆气也削减了去。
“你说四姨奶奶先动的手?”
小兰点头:“我刚瞧着太太脸上红印子都肿了起来。”
俞故笙眉头紧蹙,他抬手摆了摆,底下的人就把小兰带了下去。
俞故笙回书房打了个电话,要坐下来看卷宗,看了几页,眼前竟晃动起金穗心那垂着脑袋,半掩在阴影里的模样。
阖上卷宗,俞故笙黑着脸自从胸腔里压出一口浊气,起身,他喊了人来,便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