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8十年之约(三更到
眼前人的慌张,显然易见,正如她所说,这是了不得的话。岚琪主动牵起太子妃的手,与她一起挪到向阳的地方,身后环春立时笑着上前拦住了要跟过去的毓庆宫宫女,她们避开了耳目,岚琪便又问:“密嫔的位份还是常在那会儿,与太子妃见过面的吧。”
太子妃点头,又摇头,道:“见没见过,已经不大记得了,这些年密嫔不见外人,方才相见,宛若陌生人一般。”她顿一顿,问,“娘娘何故这样问?”
岚琪微微一笑,慢慢将往事说起,一句一句看着太子妃脸上阴晴变化,说到后来,她竟开始心疼眼前这个孩子,正如玄烨说说,太子妃这样贤惠能干,虽然成为了天下数一数二尊贵的女人,却让她无辜地背负起丈夫所有的罪孽,看不到将来。
待得岚琪话音落,两人之间静得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这一处又幽静冷清,周遭的气氛不免有些瘆人,太子妃脸上渐渐露出凄绝的神情,泪水在眼睛里打转,嗓音干哑地问道:“娘娘……我该怎么办?”
岚琪握住孩子的手说:“这是皇阿玛对太子和你的苦心,事情已经过去了,没必要再翻出来,太子他好奇本没有过错,毕竟是真真切切发生在他身上的事,可眼下没必要旧事重提,你明白吗?”
太子妃怔怔地点头,岚琪温柔地说道:“皇上和我都相信你能好好解决这件事,用你的法子让太子放下这个念头,大概除了皇上,太子最信任的人,就是你了。”
“娘娘,万一太子再起疑心呢?”太子妃这一刻彷徨无助,对于德妃的忌惮也少了很多,从上次她企图请求德妃为太子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起,她就真心想要靠拢永和宫,可是太子不容许,在太子眼里,德妃是夺走本该属于他的一切的人,面对德妃,他有一口莫名其妙的骨气和怨气。
“若是你也不能说服太子,就只有让太子直面真相,可那不是皇上想看到的局面,太子一旦背负了杀人的罪孽,也会很痛苦。”岚琪心里有主意,想要教给太子妃,可才说了让她自己去处理,且自己的主意再好,也抵不过他们夫妻间的默契,到底还是忍耐下。
不远处,德妃和太子妃的轿子缓缓而来,太子妃道:“臣妾今日和您相见还一起散步的事,太子一定会知道,他会不会怀疑臣妾?”
岚琪悠悠笑:“就看你怎么把这些事串起来,别害怕,这不是你的错,皇上都看在眼里,他会理解你。”
太子妃眼神飘忽不定,心里没有主意,但事已至此她没得选择,虽然就算让丈夫知道真相也没什么大不了,可要紧的是,这会让皇帝龙颜大怒。太子的境遇早就如履薄冰,哪里经得起雪上加霜,为了这种不该提起的往事触怒龙颜,实在太不值当。
在岚琪的要求下,太子妃先坐上轿子离开,环春见毓庆宫的人逶迤而去,便上前来搀扶娘娘,笑道:“主子的鞋袜也湿了,咱们赶紧上轿子,别冻着。”可她家娘娘却望着远处,淡淡含笑问:“环春,你还记的我的十年之约吗?”
“十年?”环春一时想不起来。
“太皇太后故世之后,我开始接手六宫的事,那一阵子的迷茫和彷徨,至今想来仍旧记忆犹新,当初我对自己说,再给我十年够不够。”岚琪扶着环春的手,稳稳地踩着积雪朝轿子走去,口中慢慢说,“十年有余,我果然有所长进,这人的心肠终究是能硬起来的,从前的无奈,不过是因为我心太软。”
且说关于密嫔,本是太子所在乎的事,太子妃堂而皇之闯去启祥宫,又与德妃相遇更一起散步,消息很快就传入太子的耳朵,他火急火燎地跑回毓庆宫,可一张嘴又不知从何说起,只不咸不淡地问:“你去启祥宫做什么?”
太子妃心里扑扑直跳,她还没想好呢,太子果然很在乎,这么急地就冲来问了。
胤礽又问:“你去探望生病的僖嫔?”
太子妃努力镇定下来,轻声道:“原是去探望僖嫔,后来德妃娘娘也到了,僖嫔用药休息后,我们就一起在密嫔的屋子里坐了坐。”
这话惊得胤礽脸色发白,冲口而出就责备妻子:“你去看她做什么,你闲着没事可做吗?”
太子妃心里一片寒凉,话赶话的,顺着丈夫的情绪便说:“如果不是你,我当然不会去看他。”眼见胤礽苍白的脸又憋得发红,她定神继续道,“你在毓庆宫看中什么宫女,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可你不能鬼迷心窍地看上皇阿玛的妃嫔啊,她们可都是你的庶母。”
胤礽微微皱眉,不知妻子到底在想什么,但似乎与他担心的事不一样。
太子妃见他脸色缓和,暗暗舒口气,继续说:“几次三番撞见你看着密嫔娘娘出神,我实在是忍不住了,侧福晋说你又派底下人在打听密嫔的行踪,我们都怕你一时糊涂酿下大错,我今天本有心去会会密嫔,但去了启祥宫也不知能不能见,那么好运气遇见了德妃娘娘,才有了见面的机会。是啊,密嫔娘娘还是和从前一样好看,江南美人就跟画片里走出来似的,可胤礽,她再如何貌若天仙都是你的庶母,宫里那些年纪比你小的,也是你的庶母,将来还会有更年轻的妃嫔进宫,通通都是你的庶母,你可不能错了半点主意。你听我的话,好不好?”
妻子絮絮叨叨一堆话里,胤礽只抓到了一句,妻子说密嫔像从前一样美丽。而他和太子妃成婚在前,他差点掐死王氏在后,那段日子王常在得宠,常在宫内走动,太子妃该和他一样认得王氏,妻子既然这么说,看来是他多心了。
再想想这么多年了,年轻的密嫔容貌稍稍有些变化也没什么可奇怪的,应该是他心虚看错了,而皇阿玛之所以限制密嫔的行踪,大概就是不愿他们相见勾起往事,对皇阿玛来说,他的过错也是奇耻大辱。
“胤礽。”太子妃见丈夫发呆的眼神是渐渐平静下来的,不免暗喜自己的话有了作用,乘胜追击再劝道,“你要多少美人我都不会干涉,可是你答应我,绝不要做傻事,不要再多看后宫妃嫔一眼,好不好?”
胤礽有些不耐烦,但悬在心里的事有了答案,很是松了口气,妻子纠缠不休也不显得那么讨厌,反而能应付她:“你的话我怎么不懂,什么密嫔不密嫔的,我几时瞧过后宫的女人,我不要脑袋了吗?”说到这里,便想起叔姥爷已经准备暂时从朝堂退出,保留一线生机期待东山再起,不免又心烦意乱,埋怨道:“什么时候了,你还为了女人与我纠缠不清。”
两日后,太子妃辗转把消息送到永和宫,告知德妃娘娘太子似乎是信了,她毫无准备地情况下被太子先追问,说着说着话就连了起来,但眼下太子是信了,保不定日后还会遇见,太子妃请求德妃娘娘能再约束一下密嫔,别再横生枝节。
岚琪一面答应太子妃,对密嫔自然另有一番说辞,只要皇上还想她在身边伺候,凡事小心些就好,没必要把她困在启祥宫里一生一世,她不是什么罪人。
可是,就在这件事告一段落,岚琪稍稍松口气的当口,宫外头传来坏消息,新婚不足一年温宪竟然小产了,更难以启齿的是,两个年轻人都不知道,在房事之中见了血,才晓得温宪有了身孕,急着再请大夫,已经来不及了。
这种事若说出去,公主府的脸面都要丢尽了,岚琪听说缘故时,气得话都说不出来,心疼又恼怒,隔着宫墙使不上劲儿,玄烨几次三番派人让她出宫去照顾女儿,岚琪都拒绝了。女儿和额驸的关系本就有些微妙,现在为了这种事,自己兴师动众地跑去,舜安颜的脸必然无处放,这事虽然荒唐,可他们太年轻又热情似火,只要将来别再糊涂,这一回就让温宪受些委屈。
而岚琪人虽不到,妹妹岚瑛和毓溪都先后去过,毓溪不知小姑子是在房事中出的事,毕竟姑嫂间还要些颜面,只有瑛福晋从宫里听了这话,再把姐姐的意思原原本本带给外甥女,看望温宪时,搂着她哄道:“下回小心些就好,娘娘说了,不怪你们。”
温宪自己,虽然羞得不知日后怎么对额娘解释,但并没有太悲伤,失去了孩子固然可惜,可她自己还是个孩子,根本没有做一个母亲的准备和责任,而且她更舍不得责怪舜安颜,就想着事儿赶紧过去才好。
可事与愿违,舜安颜没有照顾好公主,以至于公主小产,偏偏在国舅府看来是天大的事、他们明明不知缘故,佟国维却亲自领着孙子进宫向太后告罪。
这样一来反而两处尴尬,舜安颜的内心,受到了很大的挫折,跪在宁寿宫向太后请罪时,直觉得自己这辈子从未受过如此大的屈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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