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动
黛玉在贾府住下,平日里吃穿住行皆与贾府其他几个姑娘一样,只除了贾宝玉时不时过来献献殷勤,还有贾祁玉对她时不时照顾一些。
如此匆匆而过,转眼黛玉已经在京城住了一年多,早上起床时见窗外一株桃花居然盛开了,黛玉有些神思恍然,看着桃树发了会儿呆。
紫鹃把铜盆放在架子上,走过来问道:“姑娘在想什么?”
黛玉回过神:“我来京城许久,也不知父亲身体如何了?”
紫鹃扶着她一边回屋,一边宽慰:“姑娘不要担心,不是上个月才通过信吗,老爷身子很好,而且这个月的信也眼看就要到了,还有祁二爷派人专门照顾,姑娘再若忧心的话,祁二爷的一番良苦用心可不就白费了?”
黛玉这才笑道:“是我相差了,多亏了祁玉替我尽孝,不然我只怕无一日安心了。”
说着又突然想起来:“这两日他该回金陵去参加春闱了吧?”
紫鹃算了算日子:“可不是,不过一月就要开始了,也不知这祁二爷在想什么,像他这样的谁还要去参加科考,偏他与别人不同。”
黛玉摇头:“话不是这么说,别人给的终究没有自己挣的来的踏实,况且他深得陛下宠信,偏又是十二皇子的伴读,如此一来难免会招人猜疑,凡事定然是要比他人多想一层才是。”
“还是妹妹懂我。”贾祁玉突然挑开帘子走进来,刚好听到黛玉说的话。
黛玉一惊,连忙用帕子遮住脸:“你这人,怎么就这样进来了。”
贾祁玉不解:他就进了个外厅,没去里间啊,况且他是听到里面她们说话才进来的,有哪里不妥吗?
紫鹃抿嘴一笑,上前把贾祁玉推着往外走:“姑娘还没洗漱呢,祁二爷到门外等候。”
贾祁玉这才反应过来,好笑的去了门外坐在栏杆上,一边隔着门跟黛玉说话:“暹罗国最近进贡了一批料子,颜色靓丽、摸着舒适,很适合现在穿,我过来问问你喜欢什么颜色,我去帮你讨一匹。”
黛玉一边用布巾擦脸,一边说道:“这批料子我也听说过,传闻此物自带奇香,十分珍贵,宫里很多贵人都没有呢,你还是别去要了。”
贾祁玉继续在门外说道:“没关系,陛下之前说过会给我留一匹,我早早去取了,省的留到最后,反而没得挑了。”
黛玉本身就是个好打扮的,闻言也有些心动:“都有什么颜色?”
贾祁玉抱着柱子想了想:“好像红橙黄绿青蓝紫都有吧。”
王熙凤从外面远远走过来,看见贾祁玉骑在外面的栏杆上,扭着脸对屋子里说话,不由好笑道:“你们这又是什么新调调?难不成是故意馋给我们这些外人看,你俩的感情有多好?”
黛玉在里面听到了,不好意思的走出来:“你看这人,一大早就跑过来取笑人。”
王熙凤笑道:“把人关在门外的可不是我!”
黛玉瞥了一脸无辜的贾祁玉一眼:“谁要关他,我方才在洗脸,他自己出去的。”
王熙凤拉住黛玉:“这天儿眼看就要热起来了,我让人给你量量尺寸,做两身薄的。”
贾祁玉在旁边吩咐:“让紫鹃也给我抄一份。”
王熙凤不解:“你要这个干什么?”
贾祁玉坦然道:“做衣裳。”
王熙凤又笑了:“今儿是什么好日子,排队来给林妹妹送衣裳。”
黛玉拉着她开玩笑:“你别急,等我回头给你送。”
说笑了几句,王熙凤转头对贾祁玉说道:“我还正有事跟你说呢,太太正在到处找你。”
贾祁玉奇怪:“她找我什么事?”
他平时跟王夫人井水不犯河水,除了请安之外,两人跟陌生人无异,尤其这两年因为他不肯帮贾元春想办法升份位,后来又得罪了她妹妹,跟王夫人的关系更加冷淡,无缘无故的,王夫人肯定不会找自己。
王熙凤解释:“咱家在金陵那个亲戚,你姨妈家,还记得吗?”
贾祁玉眼神有些讽刺:“就是那个前段时间儿子打死了人,父亲反过来帮他们找人结了官司的姨妈。”
黛玉脸色有些不自在,这件事她知道,跟她还有些关系:前些日子金陵突然来了信,说王夫人的妹妹家出了事,儿子为了一个丫头打死了人,因为当家男人没了,于是求到贾府想法子,贾政就帮他们找了当地的官员,这事最后还牵扯到了黛玉身上,因为那个帮他们结官司的官员就是当年在扬州教黛玉的老师,此事不知如何被贾祁玉给知道了,怕将来事发出来牵连到林家,连忙给林如海写了信,两人联合私下一查,才知道黛玉这个老师背后还牵扯了其他官司,林如海当时便惊怒不已。
贾祁玉想法子把此事迂回的告诉了皇上,又言说林如海对此并不知情,林如海自己又赶紧上了一道请罪折子,陛下信任贾祁玉,自己又是个宽宏大量的,便只问了贾雨村的罪而没祸及林如海,而对于犯事的薛蟠,看在紫薇舍人之后的份上,又有其他老牌世家压着,就让他家补了银子,没再往下追究。
王熙凤说道:“可不就是他家,之前那薛蟠犯了事,金陵新来的知府最是个清正廉明的,虽然薛蟠的事如今了了,却被这个知府给盯上了,他家在金陵待不下去,写了信要来京城投奔,但临走时家里的产业被那个知府找借口给扣了一部分,你最近不是要去金陵科考吗,我估计是让你想法子呢。”
贾祁玉冷淡道:“她太看得起我了,我没法子可想。”
正说着,王夫人身边的金钏就过来叫人了:“祁二爷,太太找您呢。”
一边说一边就准备上前拉他,被贾祁玉冷冷瞪了一眼,低下头撇了撇嘴放下手:“祁二爷还是快些吧,太太等着呢。”
黛玉担心的往前走了两步,贾祁玉笑了笑:“我一会儿来找你,你先想想你喜欢什么颜色。”
王熙凤坐下陪黛玉说了会儿话,平儿就找过来了,说管事的都等着回话呢,王熙凤笑道:“真是一会儿都离不得。”
黛玉也没留她,等二人离开了,她才赶紧回屋翻起东西,紫鹃跟过来问道:“姑娘要找什么?告诉我来找,你可别乱翻。”
黛玉头也不回的说道:“我之前照着父亲的身形做了一套衣裳,放哪儿去了?回头让祁玉带上。”
紫鹃想了想,跑去外间找了出来:“是不是这件?”
黛玉回过头:“不错,你快把它包起来,正好带给父亲。”
一直等到快晚上,贾祁玉才过来,黛玉见他沉着脸,忙问:“谈的不开心?”
贾祁玉坐下说道:“我跟她说话就没开心过。”
“当真让你找关系?”
贾祁玉点头:“说是怕父亲知道后骂,让我拿着葛大人的帖子去找当地知府。”
黛玉叹道:“总归是你姨妈,一点不帮忙也说不过去,更何况你上次为了我家,可是把你们王家这门亲戚给得罪惨了,他们许到现在还在记恨你,你这次要是再推了,只怕就该有风言风语传出了。”
贾祁玉捏了捏眉心:“等我到金陵再说吧。”
黛玉从旁边拿出两包东西,指着其中一个包袱说道:“这个是给你的,另外一个,等你考完得空了,帮我去扬州跑一趟腿送给我父亲,顺便看看他的身体如何了。”
贾祁玉突然提议:“你想不想一起回去看看?”
黛玉失落的摇摇头:“上次写信我也提到回去,可父亲拒绝了,说舟车劳顿的,又说他最近忙碌的很,不知为何,我心里总是有些不安,你替我去看看,也好让我放心。”
贾祁玉想起自己派去的下人说林如海最近身子不好,心里也有些担忧,连忙点了点头:“你放心,等我考完就去。”
“你这次是秀才连着举人一起考?”
贾祁玉点头:“省的后面还要回去,麻烦。”
黛玉取笑:“看来你的学问是没问题了?”
贾祁玉也笑:“等我考中了,给你买礼物。”
黛玉白了他一眼:“这是什么道理,考中举人的又不是我。”
“普天同乐嘛。”
坐了一会儿,贾老太太就派人过来叫两人去用膳,黛玉恹恹的撑着帕子说道:“你去吧,我不想吃了。”
贾祁玉又坐了下来,担心的问:“不舒服?”
黛玉摇摇头:“没什么胃口。”
“上次给你的雪莲跟燕窝吃完了没?”
黛玉打起精神撑起头:“你送了那么大一堆,我便是当饭吃也用不完。”
贾祁玉说道:“我听说在极北之地,冰湖底下长有一种冰莲,十分稀罕,堪比灵丹妙药,我们近年开始与那边的国家通商,我已经托了陛下,他答应让人帮我找。”
黛玉无奈:“何苦这么麻烦,左右我这身子就这样了。”
“你年纪还小,趁着病根尚未落下,赶紧快快拔去,往后的日子才好过。”
黛玉调皮的笑道:“你不是说你的医术比太医都高明吗?”
贾祁玉学着她皱了皱鼻子:“再好的大夫,遇到不配合的病人也没辙。”
黛玉低头扑哧一笑,偏头俏皮道:“难为你了,嗯?”
贾祁玉突然呆住,心里扑通一跳,如果说他之前对于黛玉的照顾完全出自于心里那股莫名的熟悉,以及不知名的牵挂,那么此刻看着她俏丽爱娇的模样,贾祁玉第一次感到怦然心动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