矛盾渐深
贾政自己不是个读书的苗子,于科考上并没有什么天份,就连他这个五品员外郎也是靠他父亲死时给他求的恩典,所以贾政自己对于读书就一事便看的特别重,在他心里,一个人的才能、甚至品德等等全都得看他会不会读书,固执的有些迂腐。
他原本一心寄希望于贾宝玉身上,然而贾宝玉一心沉浸于胭脂红粉之中,让贾政失望不已,如今家中好不容易出现了一个会读书的贾祁玉,贾政是无论如何也不肯让别的事分他的心的,然而王夫人却为了她那妹妹一家子,整日的让贾祁玉“不务正业”,这在贾政看来就是罪孽深重的。
夫妻二人在王夫人的院子里大吵了一架,王夫人气的捂脸大哭,而贾政也怒气冲冲的摔门而去,转头就进了赵姨娘的屋子。
赵姨娘原本是贱妾,在贾府是没有丝毫地位可言的,她想要好过一点,唯一的出路就是紧紧巴结好贾政,让他顺心如意。刚才她在房里听到正房那边的争吵,心里有了一些自己的打算,于是这一晚便使劲浑身解数的讨好贾政,临到天亮时,贾政终于松了口,然后就在早上吃早膳时,直接宣布了:让贾环也进学堂读书。
王夫人当场就懵了,回过神来狠狠瞪了赵姨娘一眼,然后对贾政说道:“环儿如今年纪还小,到学堂里肯定跟不上,我让他在家里先跟着我念,等过两年懂事了再送过去不迟。”
贾政想起昨晚赵姨娘的话,于是说道:“无妨,让他先跟着熟悉熟悉,等将来再与他同岁的孩子一起上学,况且环儿年纪小,每日里抄佛经容易移了性情,还是去学里念书吧。”
贾政主意已定,王夫人一时找不到其他借口,只能沉着脸暂时答应下来,然而心里却又怨上了贾祁玉,认为都是他挑唆的,暗自恨他不帮自己亲弟弟,反而帮着一个庶子来跟自己作对,果然是跟自己不亲。
贾祁玉可不知道这些事情,照常去了宫里一天,等晚上回来才听说了这事,黛玉今日也听说了昨夜贾政跟王夫人吵架的事,担心的问道:“会不会牵扯到你身上?”
贾祁玉丝毫不在乎:“牵不牵扯也无所谓。”
黛玉叹道:“总归不太好,毕竟是亲生母子,别人倘若知道了,只会骂你不孝,于你将来进入朝堂也没好处。对了,说起这个,我倒是忘了问:你打算参加秋季的进士考吗?”
贾祁玉摇摇头:“我现在年纪小,当真考中了也不会给我派官,还是等到三年后再考吧。”
黛玉道:“那你可就更得注意了,舅舅在意你,原本就是冲着你会读书,若是你今年不参加科考,可就更得跟太太保持好关系,不然在这府里只怕难过。”
贾祁玉也无奈的叹了口气:如今的朝代就这样,孝比天大。他纵然有再多理由,然而无不是的父母,再加上如今讲究父母在不分家,基本上大多家族都是好几代人住在一起的,他无缘无故搬出去,只怕会被天下人骂死,要想光明正大的搬出去,除非他自己立下功劳,封王拜相,然后重新建府。
两人聊了一阵,外面就突然响起热闹的说话声,紧接着鸳鸯走了进来,笑着说道:“林姑娘,史大姑娘来了,正在老太太屋里,老太太请你们过去呢。”
贾祁玉站起身说道:“那你去看看吧,我出去一趟。”
黛玉惊讶:“你不与我一起去。”
贾祁玉摇头:“我出去看看那个出宫的嬷嬷找的怎样了。”
黛玉抿嘴一笑,知道他把自己的话听了进去,便挥了挥帕子放他离开了。
到了贾老太太的房门口,就听到史湘云正在抱怨她婶娘如何如何不好,又说自己在家里每日都很辛苦,天天做活到半夜等等,听的贾老太太一众人心疼不已。
贾宝玉开口央求:“老太太,咱们把云妹妹接过来长住吧,别让她再回去了,好不好?”
贾老太太拍着贾宝玉的背,安慰了史湘云几句,却没提让她常住的话,史家是她的娘家,她平日里多疼史湘云一些好说,如果当真接过来养,别人会笑话史家的,倒时便是她也会被史家怨恨。
史湘云见老太太不接这话,便清楚了她的意思,于是又笑嘻嘻的转了话题说起其他事情。
贾宝玉还想说什么,却看到黛玉提着裙子走进来,眼睛一亮,就立刻抛下史湘云凑去了黛玉身边,嘘寒问暖的询问着她这两日身子可好?有没有按时用饭等等,一边急着解释道:“我这两日被太太压着读书,也没时间过去看你,你要自己保重,缺了什么就跟太太或者凤姐姐说。”
黛玉笑着应对了几句,见他满脸憔悴,知道他这两日读书肯定被压制的辛苦,心里也软了一下,关心道:“书要读,可自个儿的身子还是要顾的。”
贾宝玉眼睛一亮,脱口道:“有了妹妹这句话,我便是死也值了。”
黛玉赶紧呸了一口:“什么死不死的,这话也能随便乱说?”
贾宝玉认真道:“我可不是乱说,而是句句皆出自肺腑。”
一旁其他人都打趣的看着他们,薛宝钗掩嘴笑道:“果然宝兄弟一看到林妹妹,整个人就痴了。”
唯独王夫人不喜林黛玉,沉着脸坐在一旁不说话,而史湘云也满脸不高兴,觉得原先最疼自己的几个人,如今全都被黛玉抢了去,于是说话也就带了刺:“宝姐姐可别这么说,当心林姐姐一会儿又该恼了。”
黛玉没计较,找了个位子坐在一旁,贾老太太问道:“祁玉呢?”
黛玉说道:“出去会个朋友,说是之前便约好的。”
一旁的王夫人心里更加别扭,觉得贾祁玉跟黛玉走的太过亲近,如今对林黛玉都比对自己好。但贾祁玉一向不听她的话,又跟她生分的很,她也说不动他,只能又对黛玉的不满加了一层,认为她狐媚功夫勾住了自己儿子,又觉得许是黛玉在暗中挑唆着,让儿子与自己越发疏远。
黛玉不知她的想法,与其他姐妹说笑了几句就到了晚膳时间,用完晚膳,史湘云跟着薛宝钗去了她的院子,而贾探春因为王夫人的关系,也与黛玉并不亲近,剩下贾迎春跟贾惜春二人,一个是锯嘴的葫芦,一个性子怪异,干脆黛玉也就回房看书去了。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的功夫,贾祁玉就回来了,黛玉放下书问道:“嬷嬷找的如何了?”
贾祁玉坐下一边喝茶一边道:“送过去了,不过应该希望也不大。”
“这是为何?”黛玉不解,虽然她不喜薛宝钗,然而也不得不承认这么多姐妹中,唯有薛宝钗是出类拔萃的,性情品貌皆是难得,才情与自己也不相上下,如何就选不中?
贾祁玉问她:“她那个哥哥,还记得吗?”
黛玉点头,贾祁玉继续解释:“说到底,薛家虽然有个紫薇舍人之后的名号,到底出身太低,本就希望渺茫,然而她那个哥哥偏偏还闯了大祸,陛下碍于世家威胁无法处置他,但他家的品性已经被败坏完了,给公主选侍读,品性是重中之重,薛家如此名声,谁敢让她入宫?”
黛玉恍然大悟:“所以,之前那个嬷嬷不尽心,也是看透了这个?那之前为何不明说?”
贾祁玉笑了笑:“人家说过了,但宝姑娘心比天高,非要试一试。”
黛玉想起今日王夫人的言行,提醒道:“你明日还是去太太房里坐坐吧。”
贾祁玉疑惑:“好好的,怎么提起这个?她为难你了?”
黛玉嗔了他一眼:“她为难我做什么?我不过是多嘴提醒你一句罢了。”
贾祁玉看了看旁边的西洋钟,站起身说道:“太晚了,你赶快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黛玉点点头,起身送他出去:“我还得等等云妹妹。”
贾祁玉顿住脚步:“等她做什么?”
黛玉戳了戳他:“真是个没记性的,你忘了她在我这住?”
贾祁玉惊讶:“我方才去梨香院,正好碰到了云姑娘,听翠缕说她今晚要住在宝姑娘那边,怎么她没跟你说?”
黛玉也愣了一下,回过神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我还不知道这事,等我派人过去问问,省的万一回来了,又要怪我不给她留灯,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不乐意让她住呢。”
贾祁玉心里有些恼怒,黛玉身体本就不好,平日里他总是劝着她多休息些,这个史湘云来别人家做客,难道连最起码的礼貌都没有?不回来也不知道打发人给黛玉说一声,就这么让她枯等!
贾祁玉叹道:“你回去休息,我打发人过去问问。”
看着黛玉回了屋子,贾祁玉转头进了贾老太太的房里,把情况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林妹妹身子不好,大夫千叮咛万嘱咐要她好好休息,然而史姑娘性子跳脱,又喜欢玩耍,难免忘了时辰就索性住在别处,如此一来林妹妹等也不是,不等也不是,久而久之,于她的身子是个大负担。”
贾老太太叹了口气:“祁哥儿有心了,你说的是,这样,回头我让云丫头跟我住,等过两日就送她回去吧。”
说完了黛玉的事,贾祁玉正准备离开,老太太又叫住他,过了半晌才开口:“祁哥儿,你母亲那里,你还是要多走动走动。”
贾祁玉点头答应:“林妹妹今日也教训过我了,明日我就过去。”
老太太露出笑容:“林丫头是个懂事的,你可要多听她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