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一次不够的
楚璠晕乎乎地被灌了一口血,恍惚地看着他,依然把脑袋往他肩膀上凑,说话时依恋的口吻生动极了。
“阿兄,璠璠疼……”
子微被梗住似的,叹了口气,问:“哪里疼?”
楚璠主动捞起他的手,放在自己的脖子上,迷迷糊糊道:“哪都痛,骨头也疼,身子也疼,被咬的地方也疼……”
她现在的样子娇憨得很,和平常大不一样,连尾音都带着软意,“你来了后就好点了,但是还是痛,骨头缝里酸酸的。”
她估摸是把自己当成了那位兄长……
子微知道她是被魇住了,明明可以让她清醒过来,却没那么做,反而轻缓地问道:“是谁咬的?”
楚璠在迷糊中以为是阿兄,如实答话:“一个把我当做炉鼎,但是人很好的道长……”
子微稍稍一愣,微笑着勾起嘴角,“他咬了你,还把你当炉鼎,人还很好吗。”
她神色认真:“可是他能救你的……”
子微笑容慢慢敛去:“你夸他人好,只是因为会救我吗。”
这声音听着有点冷,楚璠把小脑瓜支棱起来,似乎仔细思考了一番,最终道。
“他的尾巴也很软……”
子微开始觉得头有些疼了。
他暗叹一声,鬓间玲珑玉忽现,亮起一段皎皎清辉,子微低头,那段银芒便缓缓推入楚璠的眉心。
他的嗓音寒涧幽泉一般,直直传入楚璠的脑内,“醒了吗?”
……
醒了
楚璠默默垂首,小脸晕开一大片胭脂红,耳朵也红透了——她不仅醒了,还什么都记得呢。
她都说了什么呢?她胆大如牛,竟敢说子微道长尾巴软……
楚璠快把脑袋栽进地里了。
子微情不自禁用手触了触她的耳根,笑道:“我没生气。”
楚璠把头垂得更低,不知道怎么回,竟说了句,“那谢谢道长不生气。”
子微便又笑了。
楚璠却是依然怕的。
她本就半靠在子微怀里,因此身体瑟瑟发抖时,他能感知的很清晰。子微俯身抱紧她,把手放在她肩膀上,安抚道:“真的没事的。”
她除了自己的兄长,好似谁都怕。
子微把她往自己的怀里压了压。
他俯身贴在她耳旁,声音极轻:“还有,我并没有把你当做炉鼎。昨夜授你的法诀,本是双修秘法,以男女元阴元阳相融,才可成功。”
“但是你把那些东西弄出来了……”子微顿了顿,继续道,“我便只能以血替精,让你不再受双修秘法的反噬之苦。”
他做事如此谆谆解释,真的是头一回了。
她却不怎么领情。
“道长……你不用为我做那么多,也不必说这么多的。”楚璠扭了扭身子,从他怀里退出来,极为正色,言辞恳切,“您不必多关照我,因为不管怎样,我绝无半分怨言的。”
子微是真的,有些看不懂她了。
“绝无半分怨言……”子微重复念了一遍,他咬字有些慢,声音略微沙哑,“我现在倒有些好奇,你那个兄长了。”
楚璠抿了抿唇,小声道,“他救过我很多次,我们是天地间,血缘最为紧密的人了。”
子微平静道,“这确实是一位兄长,应该做的事情。”
不同的,楚璠知道是不同的。
皇室亲缘淡泊,楚瑜更甚,无数公主中,他只把她当做妹妹。
就像皇城破灭之时,皇后以自刎吸引敌国目光,给了最后他一条后路,楚瑜却非要拖着她这个累赘,晚一步进密道,腹部正中一箭。
那时他们相伴两年,楚璠不过八岁,楚瑜将将十五,四周全是流民,她扶着楚瑜进了一条偏僻的洞巷,第一次解开他的衣衫。
少年体魄清瘦,有种病弱的青白,鲜血冒出来,刺目极了,除了这些,还有一道道长条的疤痕覆在上面,是陈旧的、日积月累的。
楚璠再也明白不过,这些疤是怎么来的了。
是鞭子,和她一样的,裹着牛筋的软鞭。
怪不得,每次楚瑜去老皇帝那里请安回来后,她总觉得他更虚弱了,远远的,能听见皇后的呜咽泣音。
她是看到那些疤痕时才懂,楚瑜在那天选了她,是因为看出他们是一类人。她无母,他无父。
子微屈起长指,点了点她的额头,“在想什么呢,你兄长?”
楚璠回过神来,又后退几步,不好意思的嗯了一下。
子微把手臂撑在桌上,雪发透着薄薄的光,像一轮月影儿,空净如琉璃,却偏偏显出一种慵色,“身上还疼不疼?”
是痛的,冷热在腹部交替,一阵一阵的,但是已经好很多了,可以忍。
楚璠摇摇头,“不疼了。”
又说假话。
一阵沉默过后,她悄悄抬头,看见几条雪白狐尾从蓝袍下伸了出来,随意地搭在椅子上,尾尖轻甩。
“那便过来吧,楚璠姑娘。”子微蓝眸深邃,第一次露了雪白的狐耳,耳尖挂着一缕银发,妖冶极了。
他浅笑道,“一次不够的。”
——
萝卜:他恨你是块儿木头。
璠宝: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