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下山
老狼穿着一身橘黄色运动服，手指上缠着一个口哨，往操场走去。
这条路，他每天都走，差不多十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
他背着手，看看两旁的风景，目露感慨。
地方还是这个地方，但风景已经和三年前截然不同。
他从没想到，一个晚上，能够改变这么多。
灾难之夜，整个鹰山高中，几乎被夷为平地，整个成了废墟。
现在的鹰山，是在废墟的基础上重建起来的。
只是，学校重建起来很容易，人心呢？
操场里很多人。
有的班级已经开始体训。
老狼听到学生有气无力的报数声。
“一……”
“二……”
“三……”
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干净利落。
他情不自禁地摇摇头。
这些兔崽子。
灾难之夜，给临江给鹰山，造成的最大伤害，并不是人员生命或者经济财产损失。
而是人心。
现在这一代人，大部分都是黑暗时代过后成长起来的。
虽然历史书里，黑暗时代的惨状历历在目。
但现在的人们终究没有亲身经历。
时间最能抚平伤痛。
也最能令人遗忘。
他们只知道了职业者高人一等的社会地位，却忘了职业者所付出的一切。
正在此时，灾难爆发了。
自从三年前之后，临江每个人的心中，都深植下了对于怪物的恐惧。
甚至于，那个晚上，慢慢变成了禁忌，没有人再提起。
就算有人想讨论，也会被旁人立刻制止，然后用眼神示意：不要再说了。
仿佛只要不去提他，历史就不存在了一样。
一整座城市的人，集体选择了逃避。
这人心一散，想要重新凝聚，就是千难万难。
能直面记忆中的灾难，甚至不怕怪物的，终究是少数人。
大部分人选择逃避之下，甚至于，有一种奇怪的理论喧嚣尘上。
有传言，怪物是被职业者给引来的。
完全就是因为职业者在异次元另一边屠戮怪物，所以怪物才降临现实世界。
这是职业者的错误。
听起来很可笑，有点逻辑的人都会直接否定。
要是没有职业者挡在前面，不要说灾难之夜，在黑暗时代，人类就会全部灭亡。
但是，人心散了，临江里竟然也有人开始相信。
甚至后来闹出了邪教。
他们自称天国教派，宣扬人人有罪，而怪物其实是业火使者，给与世人解脱。
以死亡的方式。
可悲的是，经历过灾难之夜的临江，人们不想着奋起反抗，向异次元的怪物复仇，竟然转而信起了天国教。
灾难后一年，临江成了滋养邪教的温床。
天国教以滚雪球的姿态疯狂壮大，几乎席卷了全临江的普通人。
联盟震怒，直接派遣与怪物作战的战斗序列，开荒人，以雷霆手段，肃清全临江。
邪教高层被连根拔起。
但入教的普通人实在太多，若是一一清算，怕是全临江都得血流成河，死亡人数不下于灾难之夜。
联盟实在没有办法。
这不得不说是非常可悲了。
联盟只能将其中一小部分犯下恶行的普通人绳之以法，以儆效尤。
只是，明面上邪教不在了，但供养邪教的土壤仍旧完好。
很多人都在担心，甚至有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邪教还在……
这两年，虽然明面上完全没了邪教的消息，似乎这个毒瘤已经被连根拔起，但当年邪教鼎盛时造成的影响，流传至今，就在每个人的周围，只要留意，立刻就能看到蛛丝马迹。
比如，近年来，临江职业者觉醒数量，呈断崖式下降。
甚至于，现在的鹰山觉醒班，只有八个学生。
放在三年前，说出去别人只当你在说梦话。
而造成这一切的，就是因为人们的观念。
有人认为是职业者引来的怪物。
有人认为怪物是业火使者。
总之，许多人嘴上不说，但心底里十分抵抗职业者。
也正是因此，他们不愿意自己的子女成为职业者。
第一次检测就是准觉醒者的，没办法，联盟要求必须进入觉醒班。
而只要第一次测试没有突破极限，哪怕天赋是1点，家长也会欣喜若狂，然后强制子女不能锻炼，每天划水。
三年前，不好好锻炼，浪费天赋，是要挨打的。
而现在，如果认真锻炼，哪怕只是稍微做几个俯卧撑，也是要挨打的。
有时候现实就是这样，人间如同一场喜剧，莫名其妙的逻辑就能运行下去。
这一切，老狼看在眼里，急在心里。
如果每个学生都不好好锻炼，都浪费天赋，以后这临江再次爆发灾难，还有谁能站出来？
三年前，全临江的职业者师生都站了出来，全体牺牲。
以血的代价，护卫一方平安。
下次呢？
没有职业者，怪物的利爪将对向普通人。
老狼是鹰山体育老师里，最较真的一个。
最开始，他们都愤怒。
怒其不争，哀其不幸。
有哪个老师不是拿着柳条一个个学生抽过来的？
但你在后面踹，逼着他们前进，逼着他们锻炼。
第二天，家长就过来，跟学校闹。
而且来的不是一个两个，几百上千个家长一起上门。
这事真要说起来，体罚本就不是什么好听的事情，错在体育老师们。
惊动了联盟，教育部门派人调解，最后老师承诺不再体罚，家长这才作罢。
然而，这只是开始。
体育老师们为了让学生好好锻炼，为了让他们不浪费自己的天赋，可谓是花招尽出。
但最大的困难，不是这些孩子，而是孩子们的家长。
很多老师渐渐开始了放弃。
最后还在坚持的，只剩下了老狼。
学生们说到底，都只是孩子，贪玩，有惰性。
家长都不要求他们锻炼了，你一个老师，操什么心？
皇帝不急太监急。
老狼也想过，其实最好的办法，是融入学生中间，和这群孩子打成一片，让他们能真心听自己的，取得他们的信任。
如此一来，再让他们去锻炼，学生们才能真正听自己的话，而家长的意见也没那么重要了。
毕竟这个年纪都是叛逆期，孩子的独立意识很强，只要他们把你当成自己人，有了认同感，锻炼变成学生发自内心想做的事情，那么不听家长的话就是顺理成章。
但是，想象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当老狼真正想实施这个计划，不得不感叹，他真的是老了，完全无法跟上时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