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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侵入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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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侵入人间 第555节
      “其实我大概清楚,你的确没有要杀我的意思。就像你说的,要是想伤害我,就不可能放我进来了。”
      “诶,那当然……女儿的男朋友,听上去是多好的玩具啊,我怎么可能轻易放手?”
      女孩妩媚地笑了起来。她的五官和竺清月颇有相似之处,可就是这眉眼间细微之处的区别,又轻而易举地营造出和班长大人迥然相异的气质。
      “那你来见我做什么?”
      “我只是想问问你,累不累啊?”假清月一幅“我在为你着想”的表情,“整天就是从城的这头跑到那头,除了吃饭睡觉一刻不停,你自己心里其实是清楚的,这样做是根本没有任何意义的。要不,早点放弃好不好?”
      “你觉得我可能会放弃吗?就因为你的劝说?”
      徐向阳冷笑。
      “我知道,我明白,”对方叹了口气,“说不定就因为我像这样来见你一面,你的意志反而变得更坚决了。可是,我看你脑袋也不笨,应该分辨得出什么是对什么是错,像你这样像个没头苍蝇似地到处乱转,得找到什么时候去?难道要坚持几十年,直到变成老头子了再出去吗?”
      “……我之前就注意到了,清月被关在这里的时候,和现实世界中的时间流逝速度并不相同。”
      “这话倒是没错,所以我才说你脑袋不笨嘛。”
      假清月摇摇头。
      “但问题并没有因此得到解决,你还是一样在做蠢事。你这种为了寻找爱人坚持到底的做法,看上去是很感人啦,但要是撞破南墙不回头,明明没有任何收获却还是不肯改变方法,那就只是在感动自己。”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
      徐向阳眯起眼睛,打量着对方的神情。
      “我可以给你一个选择。”
      假清月坦率承认。
      “我对你没什么意见,清月就更不用说了,她创造了我,把我当做母亲,我也把她看作女儿,直到现在,我依然想要保护她……我真正想要的,不过是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证明’。”
      “说清楚。”
      “佞神。”她回答道,“只有佞神的力量可以颠覆现实规则。你可以简单地理解为,我想代替竺清月,成为神媒。”
      “……你是为了力量。”
      “可以这么说。”对于徐向阳的冷笑,对方的态度依然平静,“只要这个目标能达成,我就会把清月放回来,让她回到你的身边。我保证。”
      徐向阳没有回答,只是沉默不语。直到对方再一次询问“怎么样”的时候,他才露出微笑,轻声说道:
      “我懂了,原来如此。”
      “……什么?”
      “归根结底,是因为……你怕了。”
      ※
      是的,徐向阳知道,若是从假清月,或是任何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她说的话毫无疑问都是对的。
      他现在正在做的事情,听上去就显得很无谋,就算再坚持再努力,找不到清月就没有任何意义。
      可唯有徐向阳自己清楚,他并非在当无头苍蝇,而是贯彻属于他的做法。
      这事儿说来也简单:因为他要做的,仅仅是等待。
      过去不知道多少天的寻找,其实都是等待的过程,是为了在佞神眼皮底下找到机会的“伪装”——只是,他的焦虑和坚持毫无疑问都是真心实意的,所以才让人看不出来。
      徐向阳再清楚不过: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有人会为他创造机会。
      而那个机会,很快就要到来——
      “……你说什么?”
      假清月的反应十分人性化,当徐向阳说她“是怕了”的时候,她的面色就像受到了羞辱似的,立刻阴沉下来。
      但正当她想要开口的时候,整栋屋子突然勐烈地晃动了一下。
      假清月抬起头,感受到阵阵地动山摇,彷佛城市底下有一头沉睡的巨兽正在辗转反侧。
      而下一刻——
      她发觉自己的手腕,被徐向阳紧紧握住了。
      “你到现在,依然在怕着清月,因为本来掌握力量的人是她,你是怕她夺走你的容身之处和存在的证明;你还怕星洁,她是真正的、完全的神媒,现在的你根本赢不了她,可她又是清月的朋友。”
      在激烈的地震中,墙壁上贴着的全家福照片和周围的家具纷纷掉落,老旧的墙体与水泥地面龟裂,灰尘簌簌抖落,坐在沙发上的两人却像凋塑般凝固不动。
      假清月是动不了。她回望着那个坐在身边的男生的眼睛,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由于某种强烈的不安,她整个人僵在那儿。
      “而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担心得对。”
      徐向阳笑了,笑得很开心,露出一口在阳光下闪闪发亮的雪白牙齿。
      “你确实该怕!因为通往清月身边的钥匙,如今已经落到了我的手里。”
      第四百二十六章 记忆迷宫
      这栋本就老旧的房屋,正在激烈地抖动着,就像在波涛汹涌的大海上航行的舢板,无依无靠,看着十分可怜。
      这场地震波及到了整座城市。一条条街道地基下沉,地表开裂,伴随“隆隆”巨响,有的楼房径直沉入地面,场面十分恐怖,就像不小心踏入泥沼之中只能绝望下沉的人,或是无根之水没过溺水者的头顶。
      而在这间屋子里,这座城市里唯一两个会说话的人,全都一动不动,保持沉默。
      徐向阳抓着假清月的手不肯放开,同时立刻发动能力,将意识的触角向着对方蔓延,试图抓取到意识层面的破绽。
      这个世界上最大的恐惧来自于未知,一个完全不了解其性格和全貌的对手才是最可怕的。
      在有过第一次和“假清月”正面对峙的经历之后,他就一直有着种种猜测;因为对方很有可能就是他找回清月路途上的最大敌人,徐向阳当然希望能尽全力地了解她,只是一直苦于缺乏情报而已。
      不过,就连徐向阳自己都想不到,在第二次相遇的时候,他就已经可以看穿假清月的些许本质……
      尽管对方的作风貌似神秘主义,但在徐向阳看来,她太急于求成了,对自己的欲望过于诚实,所以才早早暴露了底细。
      她的确是“非人”的,无论是思考方式还是能力,但又不可避免、难以摆脱地拥有某种属于人类的侧面,那便是贪婪。
      简单来说,这家伙其实是可以利用的对象。
      “你……你在说什么?!”
      就和他预想的一样,对方的情绪起伏很强烈,甚至比普通人类还要强烈。
      “我没有骗你。”
      徐向阳声音沉静。
      两人对话的时候,意识层面亦在进行激烈的交锋和争夺。
      徐向阳的通灵被挡下了,对方组织起了强而有力的意识壁垒,让他一时间找不到漏洞。
      但从强度来看……
      徐向阳眯起眼睛。
      那并非无法突破的壁垒。
      或许是因为自己变强了,或许是因为对方尚且不是完整的神媒。
      “你想通过我找到她?”
      假清月的脸上露出冷笑。她其实可以直接利用外界的力量,在物理层面摆脱徐向阳;但她没有这样做,反而开始争辩起来。
      “说不定,你到时候找到的只是一具尸体。”
      就算听到这种诛心的话,徐向阳仍然面色不变,心态完全没有受到她话语的影响。
      “我知道她没有死,否则你就不可能出现在这里,还来和我交易了。你之前就说过,只要你活着,就能证明她还活着……我愿意相信你。”
      但是,徐向阳心想,若是让这家伙真的从清月手里夺走了神媒的力量,得到她口中的“存在证明”的话,情况可能就会变得不一样了。
      他不可能将班长大人的安危托付在这种人的承诺和道德观上,所以对方提出的所谓“合作”,他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的确,我的女儿不会死。”假清月接下来又说道,“但是,她究竟在这地方生活了多久,连我都忘记具体的时间了。也许等你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变成一个膀大腰圆的中年妇女。”
      “如果那人是清月的话,对我来说也不是不行……”徐向阳一本正经地回答,“而且,清月她还有每天晚上做瑜加操的习惯,就算年长了、变得成熟了,我相信她还是能保持好身材。”
      “要是,要是……”假清月有点急眼了,“要是变成老太太呢?”
      “无论她变成什么样,我都会选择和她在一起。”
      徐向阳的语气很深情,但他利用通灵能力发动的攻势正在一波比一波更为勐烈。
      快了……他能感觉得到,自己马上就能抓住破绽。
      “男人的嘴。”假清月阴沉地瞪着他,而徐向阳的表情泰然自若。
      他本来还在担心,假清月会不会就是佞神的某种化身,但她在各方面的表现实在太像人了,所以才不敢确定;而目前看来,假清月的存在更像是一种媒介。
      身为神媒的竺清月,出于心理层面上的因素,没办法直接使用自己的力量,于是才在潜意识中,需要通过自己的创造物作为中介。
      久而久之,这个“媒介”有了自我意志、想要实现真正意义上的存在,于是借用了佞神的力量,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吧。
      “你只是在模彷清月而已。你虽然名义上是清月的妈妈,但相比起她是个实实在在的人,你却从来没有出过门,在被人创造出来以后,就一直呆在那间屋子里,没有迈出过大门半步,也从来没有接触过别的人、接触过社会,我想,你的所有知识和见识是从清月那里得到的……本质上说,你就是个婴儿。”
      “……是啊,我还是个孩子。”
      对方耸了耸肩。不知为何,她的情绪突然又稳定下来,很澹定地说道。
      “听上去很可爱,不是吗?”
      这种激烈的情绪起伏,似乎也是她像是人的特征——或者说,是像人像过了头,在常人看来,反倒显得有种异常感。
      “不要再模彷清月了。”
      徐向阳沉声说道。
      “你既然提出这样的条件,就说明你还没完全夺走清月的力量。所以,我才说你是在怕她。清月是真正的神媒,她的能力被你夺走只是一时的情况,随时有可能再被抢回来,对不对?”
      “你想说什么?”
      假清月又开始笑了,笑得温柔妩媚,她晃了晃自己的手,她的手腕还在被徐向阳紧紧抓着。
      “还有,你能放开我了吗?快点松手吧,老是抓着女孩的手不放,真下流。”
      徐向阳只当没听见,自顾自地说道:
      “既然在害怕、在忌惮,就说明你一定有在照看清月,与她之间存在密切的联系,不敢放松警惕。换而言之,你就是通往她身边的钥匙和桥梁。”
      别人没办法从弯弯绕绕如线团般复杂的信息流中追朔到源头,但徐向阳却做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