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9.嗅觉
山里几乎没有路。
库什停步之后，莉莉也只能跟着他停下。
她抛出“永生”的话题之后，空气仿佛都寂静了。
“你知道得很多。”库什平静地问，“希望这个问题不会让你感觉冒犯……不过，你在跟凯洛睡吗？”
莉莉感觉他在黑暗中凝视她。
这个问题，她在梦里没有回答，现在也依然不愿意回答。
“这个问题很重要。”库什声音沉缓，“因为他是术士，我必须确认你不是他的……同党。”
莉莉在寒冷的春夜有些颤栗。
“我……跟凯洛老师，不是那种关系……”
“‘那种关系’……？”库什继续凝视她。
莉莉觉得，如果她说不清楚，他可能会一直追问。
“我不是自愿的！”莉莉快速说出了这句话，好几秒后，脸上的热度在寂静中追上了她。
这句话对她来说是事实，但是大声说出来却让她很羞愧。因为她渴望凯洛的触碰。她甚至在最近几次接触中，都是“自愿”且“主动”的。
但她心里知道这只是性欲。
如果凯洛一开始不强迫她，她绝对不会接近他一点。是她的身体背叛了她的意志，让她对这个人产生如此可怕的欲望。
她的脸越来红，在寒风中刺痛。
如果库什表现出同情怜悯，她可能会更羞愧。所幸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像平时一样，盖着厚厚的空白面具。
他冷静地问：“不是自愿的……凯洛用了某种符文或者药物，让你对他产生依恋吗？”
“没有那么复杂。”莉莉盯着树上的苔藓，开始不耐烦，“他只是把我按在床上干了！就这样！”
为什么凯洛要费心让她对产生“依恋”呢？
他甚至都不喜欢她，她的“爱”也会让他生厌。
“……好吧，我以为……”库什似乎有点意外，他的语气忽然不那么确定了，“他对你很有占有欲。”
“他对他的茶杯也很有占有欲！”莉莉大叫着，甩开了他握着自己的手，不停挥舞道，“只是因为他是个偏执狂而且很自我中心罢了，跟我又没有关系！我不是他的……什么……见不得光的爱人。请不要做这种暗示了。”
林中的鸟儿们被叫喊声惊飞。
莉莉气得直喘，半天都没缓下来。
库什慢慢靠近她，再一次抓住她的手腕，将她拉近自己：“冷静，莉莉……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不必再谈这个。”
他的手指轻轻压住她手腕上的动脉，隐秘而仔细地感受里面血浆的涌动。
她愤怒时，会发热，流汗，心跳加快，这一系列反应就像红酒醒酒的过程，让她血液里的芬芳逐渐释放出来，和春分的蓬勃生机混合，变得如此甜蜜诱人。
他敏锐的听觉和嗅觉此时像是诅咒。
那种淡淡的甜味在他鼻翼边变浓了，梦里尝过的血腥气仿佛还在他舌根徘徊，让他忍不住悄悄咽口水。
“只要你不是术士的同党就好，莉莉。”库什的声音仍然很平静，“他在密谋一些可怕的事情……靠近他是很危险的。”
“说得好像我能决定似的。”莉莉没好气道。
“别被他牵着走……”库什沉稳地告诉她，“术士太过傲慢自负，下次你可以趁他在气头上，顺势提出分手。他大概率不会挽留。”
莉莉相信，库什对付凯洛的脾气是有一套的，因为他们两个吵起来的时候，凯洛基本没讨过好。
“明白了。”她虚心接受教导，“但我们不是在交往……”
“反正是类似的意思，他有很明显的性格缺陷，你只要多留意就能操纵这点。”
莉莉突然感觉，库什本质上可能比他的空白面具更冷漠。他在漫长岁月中学会了洞悉人性的弱点，并且加以利用。
既然他能教她怎么利用凯洛，那现在，他是否也在利用她性格中的缺陷呢？
她是个听话，顺从的人。
会照着他说的去做。
这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吗？
“老师，你跟术士有什么仇吗？”莉莉突然问。
为什么库什会想让他们分开？
莉莉不太相信他是单纯关心她的安全。
她已经从亚兰那件事中汲取了一个重要经验——没有人真的在乎她。如果有人表现得在乎她，背后一定有什么原因。
她继续追问，像刚刚库什追问她一样。
“你来这个学院教书，是不是为了找到术士？你为什么要找他？”
库什陷入沉默，她的回应令他很意外。
莉莉在关于凯洛的问题上，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敏锐。和她的身体一样，她的思维仿佛也对凯洛也有特殊的反应。
她自己或许还没发现这点。
库什坦言：“我的确是为了术士而来的，我想知道他从研究院离开后，为什么要潜伏在这个学院里。但是这不影响我关心你。”
莉莉不自在地转过头，看向黑暗的密林。她的手也紧张地后抽了一下，但是被库什牢牢握住了。
“好吧。”她的声音充满不确定。
“我只是遮蔽了情绪，不是不产生情绪。”库什平静地告诉她，“我也是真的很关心你，可能比对学生的关心更多一点……我想你已经见过梦的呈现了……”
之前莉莉还在怀疑是不是她的能力进化了，导致淫梦中她是自己的样子。现在看来不是。
“好……吧。”她抽不回手，心里更紧张了，身体不自觉地后退。
库什已经被她的气味浸透了。
恐惧和愤怒是餐盘上最完美的点缀。她闻起来好得过分，甜美得发腻——奶油和甜橙，还有一点点肉桂。像一块有完美抹面的蛋糕，他想把手指伸进去搅动，然后亲口尝一尝。
“你害怕时，血闻起来很好。”他忽然低下头，在她颈边嗅了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