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1章 天失一柱(下)
两名霞衣女站在庄赦面前,她们两人站在庄赦的面前,长发霞衣女脸上一如既往是那温柔的笑意,而旁边的短发霞衣女的表情,则略显疲惫。
“这,这又是哪?”
“还是那棵树旁边,”长发霞衣女开口道“不过这层梦境缺失了一柱,所以会比上一层扭曲畸形得多。”
“扭曲畸形是指。。。”
长发霞衣女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了那把细长的刀刃,她一甩长刀,空气中爆出一片血花,而地上不知何时多出了一只被斩做两段的畸形怪物。
单单看下半身,或许他只是觉得这是个身形过小的人类,仅仅有常人一条腿那样高。它皮肤带着种死尸般的青色,皮肤上面满是血痕,腰间则围着一块破布遮住下身。但是单单看起来的话,那块布似乎不仅仅是用来遮羞的,也是它人与鬼的分界线。
它的双臂上面满是深色的,溃烂般的斑纹,而腰部以上,两肩以内,则杂乱无章地长着无数囊肿般的青色、溃烂且大小不同的头颅,有的皮肉已然全部烂光,露出下面苍白的骨头和缺乏血色的暗红肌理,而它最大的那个脑袋,竟然不似人头,看起来,如同野狼的颅骨一般。
“这是。。。什么怪物。。。”
“扭曲的梦境造就的,用来填充这个梦境的扭曲怪物,”长发霞衣女对庄赦说话时,依旧微笑着,而周围高过小腿的草地间,则顿时出现了无数个类似的怪物。
短发霞衣女也拔出了刀,但是令她意外的事,那些冒出来的类似的怪物,并没有冲向他们,反而是聚到了那个被切成两段的尸体边,啃噬起了那尸体。
庄赦看着这场景,一脸厌恶,而仿佛有一股阴冷的气息攀上了他的后背。
那是恐惧,久违的恐惧。
具体的恐惧,他无时无刻不在经历,害怕失败,害怕衰老,害怕无法达成自己的目标,这些恐惧都是极为具体的,而他也能通过自己的力量去解决这些恐惧。
但是现在他面前的这种恐惧不同,他面前的这种恐惧,是无力感,是失去了安全感后的不安。
在这片翠绿色的草地之上,明媚的阳光之下,竟然生出了如此可怖可憎的怪物。
他读过的一切令人畏惧的故事,都发生在阴云密布或是月黑风高的时候,似乎那些就象征着恐怖一般,但是阳光明媚之下的令人作呕的怪物,毫无疑问让这种印象彻底破灭。
无力,连阳光都无法荡涤这样的恐怖怪物,又有什么能够真的改变些什么呢?
寒冷如同一只吸血的怪物一般攀附上了他的后背,仿佛他全身上下的血都被抽干了,留着这个躯壳在空气中缓缓变冷,变成一具冻僵的尸体一般。
而就在这时,他感受到了一只胳膊抱住了他的腰,自己的肩上,也不知搭了什么东西。一个呼吸着的什么东西,凑到他耳边。
“不必恐惧,”温暖的声音一瞬间荡涤了他身体中所有的冰冷,将暖流带回了他的身体之中,他全身一阵颤抖,但是那种恐惧却仍弥留于他的肉体之中。
“它们不过是可悲的生命,如草地上的豚鼠一般,不要恐惧。”
庄赦险些被恐惧所驱散的理智缓缓地回到他的身体中,他分辨出了那个温暖的声音来自长发霞衣女。他盯着那只环在自己腰上的白皙细嫩的手,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长发霞衣女见他似乎恢复了正常,便松开了自己的胳膊,看了眼旁边拔刀警戒的短发霞衣女“走,去村子里吧,路上可能会看到很多类似的东西,别害怕。”
跟着长发霞衣女向村子里走的路上,他才明白什么叫做扭曲的梦境。
这里的一切除了草、树之类以外的生命,都是异常、丑陋且扭曲的。
顶着一颗巨大眼球的鸟振动着半个手掌大小的苍蝇般的薄翼在树间流窜着,街头同样拖曳着脚步游荡着的,是披着罩袍,身体肿胀,身高到常人胸口,看似人形的不知什么东西。街头唯一看上去还算正常的,就是那些披着蓝黑色渐变大氅的“蜂”,他们仍是少年人般的样子,彼此有说有笑地在街上巡逻。
而他们似乎早就知道了庄赦等人的存在,完全没有在意在街上闲逛的他们,就像他们同样没有在意那拖着山岳般巨大的,满是卵泡和溃烂的肿瘤的怪物。
庄赦看着这些令人作呕的东西,心中的恐惧仍然盈满了他的身体,让他几乎每转一下头,看到什么新的怪物,都要浑身发抖一番一样。而这街上,几乎不存在长相相同的怪物,这让他更是为难了,如果他要找棋叟或是剑叟,应该去哪找?
他朝长发霞衣女的方向微微偏了偏脑袋,低声问道“姑娘,你知道,棋叟应该去哪找么?”
长发霞衣女也摇摇头“不清楚,一柱崩塌后的扭曲梦境,一切都与之前不同。”
“这。。。”庄赦愣在原地,他必然不可能找那些“蜂”问,也就是说最好的选择应该是像是人一样的生命,但是这街上哪有那样的生命,最像人的,也就是那披着罩袍的小怪物,但是每当他凑过去,都会看到那怪物轻轻地摆摆手,然后赶着步子离开。
他和两个霞衣女在城中转了许久,不知何时,隐约间似乎已经习惯了这些怪物可怖的外形。但是他仍没有找到,没有找到所谓的棋叟。
逛了许久,他终于看到了一个人,一个在这座城市中,除了那些“蜂”以外,最像人的东西。
一根长棍,穿过她两边的手掌和两肩,将他挂在路边的一个桩子上,她身上穿着一条极为朴素的白色麻布裙子,皮肤洁白,但是她的头,看了却能让人做起噩梦来。
并不是因为她头上长着如其他怪物一般丑陋的什么东西,而是她的头,仿佛遭了什么酷刑一般。头皮被分成四片,向四周摊开,遮住了她的双眼,黑发垂了下来,挡住了她的后颈和肩部。而头皮被整个剥开的她,头骨就如同一个被剥了皮的柑橘,整个裸露在外面,而那白色略微泛黄的头骨上,则被不知是谁,刻了一个图案,一个圆形之中有着婴儿般形象的图案。
他开口低声道“姑娘?”
那被悬在木桩上,如同一个风铃般的女孩突然似乎意识到了什么,尝试着张了张嘴,但是却没有吐出任何话语,她的喉咙嗫嚅着,想要说出些什么,但是结果,却还是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
最终,她放弃了,她朝着她正对着的小巷处努了努嘴,而庄赦隐约间也明白了她的意思。
如果她所指的,是面前的那个小巷之中的话,那么不管怎么说,他前往那个小巷之中,能够知道,这个姑娘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庄赦带着两名霞衣女走进了那条昏暗的小巷,进到小巷之中,他才意识到,不仅仅是刚刚那人。
昏暗的小巷两边的墙上,一条条木棍延伸出来,而木棍上悬挂着的,是无数个和那个女孩一样的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听着庄赦的脚步声,他们仍旧是一片死寂,而小巷的末尾,最里面,则是一扇虚掩着的门。
庄赦来到门前,轻轻地叩了叩门,听到里面传来了一声低吟。
“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