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珩
就算再想闹出动静,小雀儿也做不出撒泼打滚的事,旁的寨民只当他们小夫妻吵架,多是一笑置之。
一把将小雀儿扛到肩头,陆行也对寨民们笑了笑,还试图用言语掩饰,“小雀儿,我知道你想去外面,可现在真不是时候,回去吧,我们回去吧。”
小雀儿猛拍陆行的背,双腿也挣扎抖动起来,“放我下来,你放我下来!”
“回去,回去就放你下来!”陆行没有松开手,而是迈着稳稳的步子回了他们的小家。
一进屋,陆行就把小雀儿放了下来,他没有再拘束她什么,一颗心因回家而感到安定,终是面露倦色,疲惫地垂下双手来。
见他这样,小雀儿反而无所适从起来,都说一个巴掌拍不响,现在她就是想闹,估计也闹不起来了。
“小雀儿,你想知道什么就问吧,我都告诉你。”陆行拧了拧眉头,垮下肩膀来。
小雀儿“哼”了一声,支起胳膊将信将疑道:“我怎么知道,这回你说的,就是真的呢?”
陆行显然不愿再同小雀儿辩驳什么,只用开玩笑的口吻回她,“我可以发下毒誓,再说假话断子绝孙!至于信不信,就由你了。”
“呸呸呸!你在诅咒谁呢!”小雀儿自觉带入自己,他们还是夫妻,他断子绝孙,她又岂能置身事外?
“诅咒我自己啊,你不是早打算和我分道扬镳了吗?”陆行苦笑一声,他这是以退为进。
小雀儿有被他噎到,忙摇摇头回到正事上来,“少跟我打哈哈了…我问你,你到底是谁?”
这是意料之中的发问,陆行知道自己这回不能敷衍过去了,于是错开视线缓缓答道;“景珩。”
“景珩,哪个景?哪个珩?”小雀儿不识多少字,对当朝皇室的皇子皇孙也没有概念,“那你干嘛说自己是陆行,景…景珩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字吗?”
陆行差点被小雀儿的发问逗笑了,“景珩”当然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名字,而是一个平民不敢提的名字。
“咳咳,因为我一人流落至此,觉得用个假名比较安全,陆行也算我的真名,母家姓陆,行也是珩字拆出来的……”知道小雀儿听不懂,陆行却还解释个没完。
小雀儿气鼓鼓地要陆行住嘴,再这样下去,恐怕自己还没搞清楚他的身份,就被他整个绕进去了,“停!我听不懂你这个字怎么来的,那个字的怎么来的…”
“算了,我管你叫什么呢!”明明是自己在质问他,小雀儿却没有那种尽在掌握的感觉,见陆行面上还气定神闲,她差点就压不住脾气了,“你到底还骗了我什么啊!”
见小雀儿急成那样,陆行是真想伸手戳戳她那鼓鼓囊囊的腮帮子,心说她若是在牢里也这样审犯人,怕是犯人还没说什么,自己就先急得气死了。
“喂!还笑?耍我很好玩吗?”小雀儿气得都要跺脚了,上前来抓住陆行的衣襟,“快说,不然我带你去见大当家,就说你是外头来的奸细!”
陆行没有任何反抗,身子向她那边倾了倾,半垂着眼眸看她,“我说就是了…小雀儿,还记得你在哪里救的我吗?”
“在鸟鸣涧…可是这与你骗我有什么关系?别给我兜圈子!”小雀儿没有松手,不过手劲倒是没刚才那么大了。
这时候,陆行突然握住了小雀儿的手,“鸟鸣涧是皇家猎场,我又姓景,你说我是什么人?”
“哼,你是什么人?皇子皇孙,还是皇帝老儿?”小雀儿知道景是国姓,却不信阿行能与皇家沾上边,“总让我猜,你自己个就没嘴说吗?”
“我要真是皇子皇孙,你待如何?”陆行还在试探,就是不肯给她一个痛快。
这回换小雀儿失语了,她想起了阿娘说过的话,叶氏一门皆被皇家所害,母亲的仇人就是她的仇人,阿行要真是皇子皇孙,岂不是与她隔了血海深仇吗?可那毕竟都是上一辈的恩怨了,杀外祖一家的不是阿行,母亲嫉恨的仇人也早已不在人世,她没有体会过亲眼看着亲人死去那种无能为力的感觉,也就无从谈起什么不共戴天之仇。
陆行伸手捧起小雀儿的脸,用十分平静的语调问她:“你会杀了我吗?”
“我不知道…”小雀儿犹豫了,与阿行相处这么久,到底不是没半点情意的,她或许可以对皇家子弟刀剑相向,却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搭箭瞄准他,“所以,你是吗?”
“呵。”轻哂一声,陆行知道自己赌赢了,她心里是有他的。
“是,我是皇家血脉。”陆行没有任何隐瞒,将原委与她道来,“你不是说过,天底下没有自己人杀自己人的事吗?如今我告诉你,这事是有的,为了争权夺势,天家子孙从不会念及骨肉亲情,要置我于死地的,正是我的好皇兄们。”
自己招惹的竟是这样一个人,小雀儿听得心惊肉跳,松开握住他衣襟的手,久久说不出话来。
“小雀儿,你不要怕我。”陆行敏锐地察觉到她眼中的惧意,“与你相守那日起,景珩就已经死了,我只想做陆行…可是,可是他们还不肯放过我,这回朝廷大张旗鼓南下剿匪,估计也是冲我来的。”
说完这些,陆行叹了一口气,“小雀儿,我带你走,是存了私心的,想着至少要保全你我…对不起,我不该枉顾你的心意,天龙寨,毕竟是生你养你的地方,怎么能说舍弃就舍弃呢?”
争权逐利,小雀儿是不明白的,她只听懂了两件事:第一件,阿行祖上确实与自己母家有仇;第二件,剿匪大军是为了阿行来的,她和寨子却都要被牵连到。
“那你为什么要和我一起回来?”小雀儿甩来陆行的手,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光看他,“你若走了,天龙寨岂不是能保全了吗?”
陆行最怕小雀儿这么看他,更怕她为了寨子与他划清界限。
“真有这么简单就好了,小雀儿,你也听见了,黄风寨已经被一祸端了,你以为天龙寨还能置身事外吗?”陆行走到她跟前,“皇室子弟同室操戈,说出来是不光彩的,他们要杀我,自然不会明着冲我一人来,这剿匪,会是个好由头,也会是一桩好政绩。”
“这么说,怎样都逃不过了?”小雀儿姑且信了陆行的话,垂下眼帘,不觉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