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园（一）钥匙扣
嘎吱声响
是老旧金属片被缓缓挤压的声音，伴随着女孩青涩的闷喘，回荡在漂浮着细碎光斑的器材室
这里有股子回南天的潮气，刚过了九月份，一切都是崭新的开始，除了展眉
她做噩梦了，那个无休止纠缠她的噩梦，记忆里的那个更衣室，还有陌生男人的低沉笑声，她只要闻到那种味道，潮湿的腐烂味，密密麻麻的灰尘分子，恍惚自己还是那个弱小的会被折断的孩子
她有秘密，一个很大的秘密
每到这个季节她总是会害怕，焦虑到失眠，即使睡着也会在梦中惊醒，她倒喘着气，牙齿越咬越紧
可她现在已经和西川凌正式同居了，她被抱在男人怀里，不同于记忆里的挣扎，西川凌的怀抱温暖又干净，像是一个铺着柔软羽绒的陷阱
她猝然睁开眼睛，倒吸一口凉气，双手反射性的推拒在西川凌的胸膛，整个人像被过电一般朝后仰身子
西川凌在睡梦中被她吓了一跳，睁开眼看她，展眉脸色苍白无血色，她回神后，瑟缩的展露更像是一种讨好的笑
“吓到你了吗老公？”她抿起嘴巴，眼睛不安的眨
她有秘密，一个很大的秘密
如果被西川凌知道她就会死，西川凌不会要她的命，但她活不下去
她努力的平复自己的恐惧，乖巧的凑到男人跟前含着男人的手指
“做噩梦了，好吓人”她喃喃的说眼神空洞的贴在男人的胸膛上发呆
西川凌将她抱在怀里
“你最近都睡得不好，要不要去看看医生？”他皱着眉头问
“不去…”她摇头，身子向上窜，贴紧男人，变成一个面对面的姿势
“每年这个时候都这样，可能是太潮湿了”她说
“老是觉得呼吸很难受”她挠着自己的脖子，情绪的外化让她的身体似乎都起了反应
“每年都这样吗？”西川凌反问，而后将她心疼的揽进怀里
过了一会儿他似笑非笑的抵在她的头顶，关心的问
“为什么，是之前发生过什么吗？”
展眉有一瞬间呆滞，她的嘴唇几乎是不受控的抖
“怎么会这么问啊？”她小心翼翼的呼气
“没什么，我就是问问”西川凌不置可否的一句话让展眉心都提起来了，她霎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她怕多说多错，西川凌跟别人不一样，他太敏锐了，只要她敢说谎刻意隐瞒些什么，即使这件事情乍一看无关紧要，西川凌也会因为她的态度而追究到底
就在她以为西川凌会追问时，男人倒是奇异的没说什么
他的嘴唇贴紧展眉的太阳穴
“快睡吧，老公今天好累”
他哄她入睡，展眉松一口气闭着眼睛乖巧的和男人接吻，寂静中怎么都睡不着
夜色沉静如水，空气也沉重的像要把人压垮
………
“咚咚咚！”砸门声，门框上的灰尘都被大力的锤砸而抖抖索索的落到水泥地板上
“谁…谁…谁啊？”展眉贴着墙壁，将整个人缩成一团挤在角落，湿哒哒的水液顺着脑袋顺服的毛流向脖颈，她的四肢青涩，穿着保守的泳衣，却看起来皱皱巴巴的
“快点开门！这是你一个人的更衣室吗？”
“就是就是…在里面干嘛呢？”外面尖利的女声此起彼伏
“哦哦…好”展眉听到外面的声音松了口气，她挪着步子去开更衣间的门，却没想到旋得更紧了，外面的人催的急，展眉急得满头大汗的去掰弄那个锁
“让开，让开！”丁零当啷的钥匙声透过门板传进来
教练路过看到门口围了一堆，问了才知道是展眉把自己锁在里面了，她一个人带着四个班按理说大多数人的名字她是该记不住的，可展眉她印象却很深刻
“砰—”门被推开，展眉一个没躲过被门风扇到，吓得踉跄
“我说了几遍了，更衣室的门能不锁就别锁，大家都是女的谁惜的看啊！”
教练气不打一出来，矛头直直的对准站在墙角浴帽带了一半滑稽的揪着手指的展眉
“切…那就要问我们大小姐咯～”为首的一个大波浪辣妹听着教练这话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她用肩膀顶开站在铁皮柜子前的展眉
“起来点儿…别碍事儿”
展眉一个重心不稳，她低着头向后退小步，而后发现自己又挡着别人了连忙道歉，就这么被轮番的挤，被推倒了更衣室的中央
她的脸红了又白，手臂遮住大腿根的淤青，低着脑袋想要去冲澡
“诶！内个谁！过来！”
大波浪辣妹叫米娜，米娜朝她招招手，展眉一惊，米娜家里是搞矿的，暴发户做派，不过高中生就吃米娜这套，被米娜的大方和豪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你躲什么呀？”她扯着展眉的身子往身前拎，美甲刺进展眉的肉里疼的她打颤
“你腿怎么了？”米娜疑惑的看她踉跄
“算了，你去帮我个忙，把这个…”她伸手到书包里翻找
耐着性子摸出了一个钥匙扣
塞到展眉手里
“今天10a1跟我们一起上体育课，你去男更衣室门口帮我把这个钥匙给丰学长，你跟她说，米娜让你看手机消息”最后一句话米娜是贴在展眉耳边说的
展眉低着脑袋，看起来很像心不在焉，只有她自己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害怕被人关注
“知道没有啊！你哑巴啦？”米娜伸手想推她，想想到底是要她传话，还是忍下了脾气
“快去啊！愣着干什么？”她横眉冷对展眉就像被冰封住一样
男更衣室…
去男更衣室传话，对此刻的展眉来说还不如让她死了算了，她身体抖入糠筛，看着米娜妆容精致的脸像是摄魂夺魄一般冷冷的注视她
拒绝的话就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不懂怎么拒绝别人，她习惯了，习惯讨好，习惯接受不公平
“好…好”她嘴唇嗫嚅，可还是接过了那个钥匙，匆匆披了一件浴巾，将她整个人都遮住
她的小腿骨节纤细，可看起来还是肉嘟嘟的，踩着一双坠着大眼睛的人字拖在更衣室外踱步
每次有男生要进去都会把她挡到一边，她几次看到人都想开口可又不敢，只能踩着拖鞋干着急
她太想让自己赶快完成米娜交代的任务，然后回到自己的柜子前，只要熬过这节体育课，什么都好说
她好累，腿好疼，大腿链接那隐秘处疼的她冷汗都要下来
“啊…”突然被身后大力的推搡一下
“你怎么在这儿？”展明驹来者不善，居高临下的抱着手臂看着她
展眉将手中的钥匙扣反射性的背到身后，然后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压根没必要那么小心翼翼
展明驹看她躲躲闪闪
“手里拿的什么啊，拿出来让我看看”口气不像是商量，更多是在命令
展眉垂着脑袋无声的拒绝，现在的她还不像被“休学”之后那么胆怯，展明驹气不打一处来，扯着她的手臂就将那个钥匙扣硬扯过来，把展眉的手指都拽疼了
展眉急的去够展明驹手里被高高拿起的钥匙扣，却怎么都够不着，她一个踉跄差点滑倒
突然一双手托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稳住
展眉眼前一黑，反射性闭眼想要迎接即将到来的剧痛，却没想到被搂进怀里，不过只是一瞬间的事，身后那人在她站稳之后就毫不留恋的松开了手
“又是你啊…”丰道凌眯着眼睛抱臂打量展明驹，他比展明驹高不少是一个俯视的姿态
“怎么？上次欺负同学被罚还没让你长记性吗？”他的嗓音低沉有力，说话慢慢的，有一种像在诵念诗篇的优雅
展明驹退后一步，他对丰道凌笑笑，“是丰学长啊…她是我小妹，我跟她玩玩而已”
丰道凌好像有点吃惊，他还穿着泳裤拿着帽子，身上还在滴水，却没有理展明驹不自量力的解释
撇了撇嘴，像是不再继续理这里的污糟事
说了句“借过”就要从展眉身边走开，展眉在两人对上的时候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之前她被关在器材室就是丰道凌碰巧来拿篮球将她解救，她知道这次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但她不想看到丰道凌因为她的事跟她二哥吵架
只想着闹剧快结束，她在丰道凌经过她的时候怯怯的开口
“丰学长…”声音好比呢喃，丰道凌却听到了，他顿了下步子，挑着眉头回头看她
她将手中的钥匙扣连同上面一串叮铃桄榔的什么指甲刀啦，u盘啦一股脑的塞进丰道凌手里
“米娜让我给您…！”她鼓起勇气看着他的眼睛
而后像是害怕丰道凌压低的眼睛里的光芒一样匆匆低头
“米娜啊…”丰道凌停住脚步，将湿漉漉的头发往后一撸，也不管还在一旁盯着他的展明驹
从展眉手上接过那一串东西
“她可真是帮我大忙了…谢谢你跑一趟咯学妹”
丰道凌笑笑，伸手揉揉她的脑袋，将她一身顺毛揉得有些乱，她不敢抬头看，只敢低着头，脸红的像番薯，不小心撇到丰道凌鼓在泳裤里鼓鼓囊囊一团又害羞的扯开眼，而后又不知道想到什么一般白了脸色
她没告诉他米娜还给他发了消息这件事，不知道是忘记还是刻意隐瞒
她也笑笑，唇色苍白的像个脆弱的玻璃娃娃
“没事丰学长，这是我该做的”
丰道凌有礼貌的点头致意，他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和展眉这种名不见经传的人讲两句是他人好，即使忽视她也不会有任何后果
他接过u盘，转身离开，身后那属于少女灼灼的目光让他甚是舒服，他就像所有爱玩的青年一样将u盘高高抛起又稳稳的接在手里
用只有他一个人才听的到的声音喃喃
“这确实是你该做的呢，展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