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狂热的脆弱
从小到大，靳博序已经见过无数次黎萍双眉紧蹙、嘴唇紧闭成一条直线的严肃表情。
但他从未见过黎萍脸色苍白如纸，甚至手部无法控制地颤抖的模样。
房间里的白炽灯，把整个卧室照得明亮如白昼。黎萍坐在工作桌前，几次想要开口说话，每次却都只是嘴唇微微抖动着，说不出一个字。
尽管靳博序已经察觉到出了大事，但他仍然保持着表面的平静，掩饰着内心的波动。
“是出什么事了吗妈？”他镇定询问。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黎萍绝望情绪的闸门，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沉默了几分钟，缓缓抬起头看向靳博序，压着哭腔问:“你知道你妹妹和他们学校那个叫祁峥的男生在一起了吗？”
虽然不知道黎萍知道了什么，听到这个问题的靳博序，内心闪过一丝失望。
原来不是发现他对黎桢的感情。
即便不清楚实情，靳博序也非常确定黎萍搞错了重点，“妈怎么确定他们在一起了？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
“我都看见了！”
黎萍一下情绪变得很激动，话语中透露出无尽的心痛，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她心底深处挤压出来，眼泪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的背部胸口的位置有那种痕迹，这还是我误会吗？！”
这句话一出，靳博序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出现这种事，不算在他意料之外。
从他打算要和黎桢在一起，他已经做好了有任何突发情况的准备。
这么早暴露他和黎桢的关系，不在他计划之内。
但事情已经出了，他就没想退缩。
黎萍情绪愈发激动，“那天我看到她和那个男生一起回来，我就有种不好的预感，我问她，她还坚决否认，我没想到他们竟然已经做出了这样的事情。桢桢她才上高二，才高二啊。我不知道我这个当母亲的到底在哪里做错了……”
黎萍边说边痛苦地流泪，此刻，她已经完全失去了平日的威严和坚强。
望着这样的黎萍，靳博序内心并不好受，要和黎桢在一起，他面临的困难比任何人都大。
选择亲情还是爱情，他本来可以两者兼顾好。
可计划终究是计划，变化的存在让他只能面对二选一的困境。
他清楚他要是不站出来，受伤的只会有黎桢。
他不可能允许这种事发生。
博序，黎萍看起来几乎要崩溃，“明天你去把那个男生找出来，我要亲自和他还有他家人谈谈。”
“妈，”站着的靳博序思考过后开口，“其实……”
“妈！”
在他逆天话语即将出口的刹那，门外偷听了半天的黎桢骤然推门而入，打断了他的话。
靳博序视线落在黎桢身上，看到了她表情里如临崖边的恐惧。
心都提到嗓子眼的黎桢从未如此害怕过，她藏在身后的手抖得厉害，大气都不敢出，五官上满是惶恐和不安。
她快步走过去站在黎萍面前，目光瞥过靳博序。
短暂的眼神交汇后，她视线转向母亲黎萍，深呼吸了下，声音颤抖的承认道:“对不起妈，都是我的错。但那个人不是祁峥，这件事和他没半毛钱关系，你不要去找他。”
她不想暴露靳博序，也不想连累祁峥，祁峥在整件事里实在无辜。
但是她的话在黎萍看来根本就是为祁峥开脱。
“黎桢！”
黎萍再也无法保持冷静，“唰”地站了起来，情绪激动地质问:“你以为你妈就那么好欺骗吗？就那样一个混账小子，事到如今你还在为他辩护，如果不是他，那还能是谁？你给我说！”
没见过母亲发这么大脾气的黎桢，向来害怕被骂的她，硬着头皮站在黎萍面前，承受着对方前所未有的怒火。
突然一只手从她背后伸过来，稳稳地将她拉向身后。靳博序挺直身躯挡在她面前，默然片刻，对着黎萍道:“对不起妈，这件事，其实是我……”
“哥！”
有那么一秒，黎桢血液全身凝固，她死死抓着靳博序的手臂，眼神中充满了恐慌和哀求，“做出这样的事是我该死，妈已经够伤心了，你不要再护着我，如果我让妈还继续难过，我去死都是应该的，哥能明白吗？”
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提起“死”字，却连说了两次。
聪明如靳博序，他怎么会听不出她的话外音。
她在告诉他，如果他承认，她就会去死，是吗？
桢桢…… 靳博序轻声道。
他的眼神在她泪水满溢的眼眶中游移着，此刻他的心像被撕裂一般。
黎桢，你真是好样的，连用死来威胁你妈都学会了。 黎萍误以为黎桢的话是对自己说的，顿时火冒三丈。
她绕过靳博序扬起右手，眼看这一巴掌就要狠狠地落在黎桢脸上。
一刹那间，靳博序伸出像墙壁一般坚固的手臂，挡在前面，阻止了这一巴掌落下。
“妈，不要对桢桢动手。”
“我就是动手动晚了！！”
黎萍语气中充满了悔恨和愤怒，她紧紧盯着黎桢，眼睛里满是失望，痛心道:“平时我怎么教育的你，你的人生还那么长，我不是不让你谈恋爱，晚一些都不行吗，你随随便便就把自己给了那个混球，难道你还能保证他永远喜欢你，你们才高中，最后吃亏的只有你自己黎桢！”
无论黎桢怎么说，黎萍都认定了那个人肯定是祁峥。
妈…… 黎桢的声音微弱而哽咽。
别叫我妈！ 黎萍挣开靳博序的手，步履沉重地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她给黎桢下了两个命令，一是让祁峥和他爸妈一起来谈，二是如果他们不来，那她去祁峥家谈。
总之这件事必须有个解决的办法，不能就这么过去。
两个铁一般的命令，让黎桢倍感压力。
这个夜晚，注定不平凡。
走到走廊，停下脚步的黎桢，先是望了眼黎萍紧闭的房门，然后对着靳博序道:“这件事，哥不要掺和进来，算我求你。”
说完她推开门进去，靳博序眼疾手快地跟了上去。
他动作果断而迅速，一把将她压在门板上。
黎桢:“靳博序！”
他视着她，顺着她刚才的话道:“那你呢，你要自己一个人扛，你觉得我会看着你这么做吗？”
“恶有恶报哥哥，”她看向他，泪水滑落过的嘴角扯出一个笑，“这是上天对我的惩罚，跟自己亲哥哥在一起，应有的报应。”
“如果有报应那应该也是我来承受，”他向前一步，右手放在她的脖子上拇指摩挲着她的脸庞，“你又不是心甘情愿的，遭报应的人应该是我。”
“我不想毁了这个家靳博序。”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还想要这个家，不想让它就此分崩离析。
“你就说是我强迫的你。”他语气坚定。
“你知不知道你和我发生这样的事带来的冲击，远高于其他人，这个家会彻底毁了，爸妈没一个人能承受的住。”
“但我没有选择桢桢，爱上你，不是我说结束就能结束，如果我的宿命就是要为这份爱付出代价，我甘之如饴。我可以是逆子可以不是人，但我……”他顿了下，“唯独不能失去你。”
他的眼中闪烁着破碎的光芒，表情里暗藏地无奈和绝望，看的黎桢心瞬间揪紧，从心脏蔓延的刺痛，席卷着她所有感官。
“这世界上那么多人，都有机会能和你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而我天生就被剥夺了这样的机会，”他目光里带着狂热的脆弱，“但凭什么，我不能和你相爱，我们有一半血缘相同，我们的爱只会比其他人更浓厚，能成为你另一半的，没有人比我更合适，也没有人能比你和我之间的羁绊更深。”
逐渐地，他低下头，轻轻将额头抵在她的胸口，语气中带着祈求，“别用死来威胁我，如果这样，你不如杀了我。”
他的一字一句，落在黎桢心上，都成了锋利的刀，割的她心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