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0 章
被无数个程浴血包围是个什么样的感受？
宁不问或许是第一个能够回答这个问题的人。
答案是并没有想象当中的激动。
如果宁不问不去多想，不知道这些程浴血的由来, 他或许就能开开心心毫无芥蒂的和这些程浴血在一起了。
能够和这么多不一样的程浴血呆在一起跳舞, 就算是做梦也没有这样的。
哦，现在就正在做梦, 所以才会出现这么匪夷所思的事情。
宁不问感受着周围的程浴血们的气息, 四肢在跟着动作跳舞的时候，思绪却不由的飞了出去。
程浴血死过多少次？这个问题大概连程浴血自己也不知道。
或者说, 程浴血从来没有特意去数过自己死亡的次数，也不想去数。
可是【不死】的能力本身并没有屏蔽程浴血对于死亡的感知, 因此当他每一次遭遇死亡的时候，大脑都会自动的记住那种痛苦。
死亡是永恒的难题，既然身为人类, 就不可能习惯死亡, 哪怕经历的次数再多也一样。就像普通人摔了无数跤之后，出血了还是会痛, 还是会尽力避免自己受伤。
程浴血已经很久都没有死过了。
自从他变得一次比一次强大, 经历的副本一次比一次多，他就知道该怎么去规避死亡。
他对自己的过去绝口不提，并不意味着这些痛苦就消失了。
人经历的苦痛, 经常会在梦境里出现。
而程浴血经历过的千千万万次死亡，就在这深层梦境之中，以这样的形式出现在了宁不问的面前。
宁不问察觉到自己的眼睛似乎有点酸。
进沙子了么？
不, 这种地方根本就没有沙子吧。
宁不问摸摸眼睛, 有一点点的湿润。
但也只有那么一点点罢了。
周围的程浴血变得越来越少了, 大部分的程浴血跳完一个回合就毫不犹豫的转身回家了。
跳完一次舞之后，少年程欲雪就拉着宁不问走了出去。
宁不问也乖乖的跟着他，没有反抗，毕竟这个少年程欲雪的门是他敲开的，目前也是他唯一能够了解这个世界的机会。
“你是不是要去找那个真正的我？”不等宁不问先问出口，少年程欲雪就主动挑起了话题。
……不管是哪个时候的程浴血，这种猜人心事的本事还是一样可怕。
话说他真的没有类似读心术之类的能力么？
咦，似乎这个想法自己也有过的样子。
宁不问有些惊讶的看着他，“你知道我在找谁？”
少年程欲雪笑了。
“那是当然啊。”他微微挺起胸膛，“这里的人，我都认识。我们这里已经很久没有来过新人了，真正的我一直都没有再死一次，真好啊。我们这里的人已经够多了，不想再来人了。”
“应该不会再来了。”因为他也不会再让程浴血死一次。
“之前那个人也来了。”少年程欲雪看了看周围，偷偷的说道。“不过我没有让他一起来跳舞哦。”
宁不问心里一动，面上却不露声色，“不跳舞会怎么样？”
“跳了舞，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少年程欲雪笑嘻嘻的说道，“但是如果不跳的话，就会被比较狂暴的我给杀掉。”
“杀掉？”
“嗯。”少年程欲雪点点头，“我们这里的人，都是爱好和平的。但是你继续往前走，遇见的就不是我们这样的了。”
“能说的清楚一点么？”宁不问直觉有些不妙，就目前的情况来说，这深层梦境还没有显出它的难度呢。
“真正的我是不会是死的，可是他每一次死的时候也是真的死。就算身体能够复活，但是身体还是会记住死亡的感觉。他每死一次，我们这里就会多出一个人。你看我，就属于他早期死的，那些年纪大的，就是他晚期死的。”少年程欲雪嘻嘻哈哈的回答道。
宁不问的心酸的厉害。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程欲雪，并不想让他用这么笑嘻嘻的口气说出这样残酷的话来。
可是他现在要用什么样的立场来说这个话？
“但是【不死】不意味着就能打败敌人了。就像一只蚂蚁，就算能够不断复活，想要打败一头大象也是不可能的。所以，早期的时候，真正的我就会铤而走险，用一些很危险的道具或者药物。”
“怎么说？”宁不问其实猜到了一些可能，只是不想去肯定而已。
“以前真正的我最喜欢用的是一种能够在短时间内消耗生命但是却能十倍百倍的提高自己攻击力的药，那是他在一个老道士手里得到的药方。吃了那种药之后，他的力量会变得很大，速度也会变得格外快。但同时也会带来巨大的痛苦，很多人都是因为承受不了这种痛苦死的。”少年程欲雪微笑着说道，仿佛在说一件和自己没有任何关系的事，“但是他用了很多次，所以就还好。”
什么还好？
如果真的没问题的话，又怎么会在这种深层梦境里出现？
“就在我们蘑菇小屋的前面，有一片森林，森林里有一座木头小屋，里面就住着二十一个狂暴的‘我’。因为他一共吃过二十一次这种药，所以就有二十一人。他们没有多少神智，会攻击一切靠近的人，可如果你想要找到真正的我的话，就必须要经过森林。你现在和我们跳舞了，他们就不会主动攻击你。”
真正的程浴血的意识藏在一层又一层的自我防备的里面，想要找到他就必须经过一层又一层的关卡。
就算是梦魔也不例外。
这大概会是这个世界上最难以攻克的人的梦境。
因为一般人经历的东西对于程浴血来说，或许什么也算不上。梦魔或许在梦境里杀过很多人，但想要在程浴血的梦境里杀掉他，恐怕就不那么简单了。
“那我要怎么通过那片森林呢？”宁不问多嘴问了一句，“虽然他们不会主动攻击我，但我想要通过森林还是不行的吧。”
“是啊，不行。”少年程欲雪眨了眨眼睛说道，“哪里有这么简单的事情呢？这还是比较简单的呢，如果你想要继续往里面走，找到真正的我，那么你起码还要过五关斩六将呢！”
宁不问顿时感觉到了压力。
讲道理。
不管对方是狂暴的程浴血也好，又或者是不认识他的程浴血也好，只要是程浴血，宁不问就不觉得自己有那个胆色和勇气去和他为敌。
或者说，当我面对他的时候，就没有办法那么理直气壮的去攻击他了吧。
“你不想对我动手？”少年程欲雪一眼就看出了宁不问的纠结之处。
“是，我不想。”宁不问回答的斩钉截铁。
谁会想要和程浴血为敌呢？在见识过他的曾经，知道他是怎么样一个人之后，谁会舍得对他动手？
“那我告诉你一个通关的秘密。”少年程欲雪招招手，示意宁不问将头低下来。
宁不问微微身体弯曲，将耳朵贴了过去。
少年程欲雪凑到宁不问的耳边，轻声的说道，“其实通关的方法很简单，喜欢我就好了。”
让每一关的“我”，都感觉到你对“我”的喜欢，感觉到你对“我”的爱，那么“我”自然会放你过去。
因为‘我’永远不会去为难一个爱‘我’的人。
哪怕过了这么多年，哪怕经历过这么多的生死。
陪伴和爱，永远都是攻克“我”最好的途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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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魔已经在这一条小路上走了许久。
他一个面相颇为忠厚老实的中年人。
因为他的样子特别有亲和力，因此很少会被人防备，也很少有人会将他和梦魔联系在一起。
在大众眼里的梦魔，应该是一个更加阴沉，更加具有个人特色的人物才对，而不是像他这么普普通通，只会让人觉得是邻家大叔的家伙。
程浴血这个名字，对于梦魔来说一直都是一个难以忽略的存在。
梦魔是第六代的遗留者，资格一直都很老，也因为他能力的特殊，几乎知道他的玩家都对他忌惮的很。那种听见他的名字就能变得害怕的样子，一度是梦魔最喜欢的表情。
就像是文多多是【吸血鬼】的体质也会变得越来越接近吸血鬼一样，梦魔也是如此。而且他的体质提升的几乎已经接近圆满，他几乎可以做到以梦为食，不需要再吃别的东西。
而恐惧向来都是噩梦最好的粮食。
梦魔在成为玩家变成遗留者之前，就做了一辈子的老实人。而老实人有时候仅仅是因为没有本事，所以才会“老实”而已。
等到他有了力量，发现自己可以在安全的躲在外面，而潜入人的梦境之中杀人之后，他就开始对自己力量着迷了。
一开始还好，他还有自己的良知和底线。
但是渐渐的，他发现会在意这些东西的人死的比他还要早，那些有能力来制裁他的人也一个个消失，唯有他被时代遗留下来了。
时间越久，梦魔的底线也变得越来越低，最后完全消失。
他做到了让很多人闻风丧胆，也做到了很多人都做不到的事。可偏偏这样的他，还是要面对一个比他还要可怕，威名也要更盛的人。
程浴血。
如果说普通玩家对于梦魔的害怕程度是60分的话，那么对程浴血的害怕程度就有100分。
可程浴血杀的人分明没有他多，手段也没有他厉害，就因为程浴血变幻莫测的手段，反而变得威名赫赫。
一个他曾经通不过的副本，程浴血简单就过了。
他不愿意从头开始成为新玩家，程浴血次次轮回都是从新开始。
他忌惮的敌人，轻而易举的就死在了程浴血的手中。
他和程浴血虽然没有正式对立过，但是间接的却已经接触过了很多很多次。
身边的人都在劝梦魔，没有必要和程浴血较劲。
若是以前还好，梦魔可以冷静下来，知道自己和程浴血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放下也就放下了。可是漫长的时光里，几乎已经磨去了梦魔最后一丝人性。他认定的事情，就想方设法的想要去完成。
除此之外，他几乎已经找不到自己生存的意义。
如今，有这么一个大好机会就摆在他的面前，他又怎么会不珍惜？
进入程浴血的深层梦境之后，梦魔看见这梦境里的古怪产物，并没有觉得害怕。
虽然蘑菇小屋里那么多的程浴血的确叫人头皮发麻，可梦魔也没有到不能接受的地步。
好歹是程浴血的梦，要是这么轻易的就被他找到真正的程浴血意识所在，那他也就对不起他那么大的名头了。
虽然攻击那个虚假的程浴血失败了，但他并不介意。首先在梦境的世界里，他的实力比在现实里要高得多，几乎是无敌的，他根本不用害怕；其次，那个梦境里的意识只懂得躲，没有主动攻击他，就意味着这个领域不在程浴血的攻击范围内。
梦境和现实最大的不同，就是割裂感。
在现实里，很多东西都是矛盾统一的。一个人在高兴的时候也可以夹杂着些许伤心，但是在梦境里，高兴就是高兴，伤心就是伤心。既然蘑菇小屋里的程浴血只懂得躲避，那么“攻击”就一定在另外的意识体身上。
就算在浅层梦境，人们普通做梦的时候，都能感觉到“梦”里有一个自己，而真正的自己就在边上旁观。梦境里的自己，有时候做出来的事说出来的话也和自己平常所见毫不相似，而这些，往往都是人的潜意识，通过梦境反应出来罢了。
程浴血这个人经历特殊，他的梦自然更加特殊一点。
前面的关卡好走，后面的恐怕就没有那么简单了。
可是越是如此，就越是令人期待不是么？
梦魔对此已经期待许久。
他的实力成长到现在这个地步，他想要在梦境里杀一个人已经变得太容易了，一点挑战的、刺激的感觉都没有。
可是在程浴血的梦境里，他却感觉到了这股久违了的刺激。
太好，太好了！
梦魔几乎高兴的要跳起来。
这才是他期待已久的战场！
真希望程浴血能够更加厉害一些，这才等到他杀掉对方的时候，才会有更高的成就感。
梦魔走到了一片森林前，还没有踏入就知道这里面的“程浴血”不容易对付。
“自我防备很严密啊。”梦魔看着这一片郁郁葱葱的森林，喃喃自语道，“不过只要在梦里，我就是所向无敌的。”
想到这里，梦魔也不再犹豫，果断的走入了森林之中。
森林深处的参天大树之上，从低到高差不多有二十一座小木屋。
小木屋的大小和之前的蘑菇小屋差不多，但通体都是木头做的。一个个的黏在树干树枝上，就像是这些树的耳朵一般。像极了童话故事里那些藏身于森林的小精灵们的住处。
“还挺有童心。”梦魔见状，语气轻蔑。
程欲雪名声在外，但是他的深层梦境里却不像别的时代遗留者一样充满了叫人绝望的气息，反而带着一点莫名的味道。
如果是他的深层梦境，胆敢闯进去的人就要做好被千刀万剐的准备，要遭受到他最大的恶意。
哪里还和程浴血一般，前面一关有那么多个意识在，完全可以搞个围殴，但那些意识居然就真的只是安安静静的待在自己的房间里？
梦魔一边感叹程浴血惊人的自控能力，一边却又在嘲笑他的胆小和无能。
有什么好怕的呢？
时代都灭亡了那么多次，他们身为遗留下来的玩家，难道不应该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让别人也都遭遇到和我们一样的痛苦么？
为什么要控制，为什么要忍耐？就算忍耐了，他们的成绩又能做出给谁看？就算这个时代的玩家们通关了，从潘多拉里赎回来的世界，也已经不再是他们这些失败时代里的玩家们所生活的那个世界了。
梦魔不觉得自己会输，因为在梦境的世界里，他从来没有输过！
当宁不问不紧不慢的过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被好几个脸色发白，眼神嗜血的程浴血围攻的梦魔。
宁不问立刻就躲在了某棵树的后面，静静的观察，没有第一时间上去。
虽然他因为跳过舞的缘故，木屋里的程浴血不会主动攻击他，但他也不能贸然就上去。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他不忌惮程浴血，也要忌惮一下已经受伤的梦魔。
不然对方若是抓了他当挡箭牌，那事情可就糟糕了。
好在梦魔现在的心神几乎都放在和程浴血对敌上，倒是忽略了他。
谢天谢地。
从宁不问这个角度，倒是很清楚的能够看清场上的情形。
出乎意料，梦魔倒是长得很亲民啊，果然越是忠厚老实的人变.态起来就越厉害么？
再看程浴血。
一二三四五六七。
有七个。
他们的衣服几乎都不一样，年纪似乎也有微妙的不同。当然，这么细微的改变也只有宁不问才能认得出来了，像是梦魔就完全看不出他们之间有什么样的区别。
宁不问忍不住多看了这些程浴血们一眼。
怎么说呢，宁不问认识的程浴血，很少有需要这么激烈战斗的时候。他总是风平浪静的，就像是大海，你永远不知道在他平静的表面下藏着的会是什么样的东西？以至于宁不问一直都在想，当程浴血需要应对强敌的时候，会是个什么样子。
如今也算是见到了。
现在和程浴血对敌的这几个程浴血，因为是吃药之后幻化出来的缘故，所以看起来就有点不那么程浴血。
宁不问悄悄的给这些程浴血编了号码，方便他认。
第一个忍耐不住对梦魔攻击的是三号，他看起来最为年轻，眼神看起来也更加的无神一些。宁不问猜测这一个应该是程浴血早期吃药的时候的样子，看起来还对药物没有什么抵抗力，而且身体素质和战斗素质都相对弱一些，更加沉不住气。
三号的速度相当快，快的宁不问几乎只能看见他的残影。
这还只是最弱的！
宁不问试想了一下如果自己现在被攻击，估计躲不过三次。
梦魔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他的周围忽然冒出了无数的火焰，火焰化成了一只凤凰，仰天长啸了一声，一翅膀就朝着三号扇了过去。
火凤掀起来的气浪跨过三号，直接冲到了森林里，摧枯拉朽一般，瞬间烧毁了几十颗大树。
三号的右手臂衣服也被烧毁了，在他的胳膊上留下了焦灼的痕迹。只是这些痕迹还没有持续片刻，就已经恢复如常。
紧接着，又有五个人分别从上中下左右五个方向朝着梦魔扑了过来，剩下的一个则是借着树木的掩护窜上了天空，企图先将那只火凤打下来。
“【绝对防御】。”梦魔毫不客气的用了道具卡，随后又抛出好几张攻击型的道具卡朝着这些程浴血使用。
五个程浴血的攻击几乎都打在了屏障上。
但他们并没有因为遇见阻碍而退缩，反而坚持不懈的继续朝着这个保护屏障攻击。
梦魔的脸色当即难看了不少。
这些个意识，实在烦人！
梦魔默默闭上双眼，以他为中心的周围三米内几乎都形成了一个奇妙的空间，恰恰卡在【绝对防御】的屏障范围之内。
这……这是？
宁不问想起当初团长交给自己的资料，知道这是梦魔在使用自己的特殊体质。
如果是在自己的梦里，梦魔可以在梦境里也保持自己的意识，然后击杀所有企图闯入他梦里的人，也可以将那些意志力薄弱的人拉入他的梦里，再被他给杀掉。
但如果是在别人的梦里，能够直接破坏的话，梦魔会选择直接破坏所有梦境，彻底击溃别人的精神。但如果不能够直接破坏，梦魔就会在别人的梦境里开辟出一个属于自己的空间。
简单来说，就是将自己的梦和别人的梦融合在一起，进而在自己的梦境之中创造出东西来，用这些创造出来的东西攻击。
可以说，是防不胜防。
除此之外，梦魔还有许多可以对付人的手段，还有一些底牌是资料里根本就没有的。
让人棘手的很。
正因如此，就算梦魔名声恶劣有目共睹，但想要成功杀掉他却还是难上加难。他要是不主动出现，他们想要找到梦魔都做不到！
宁不问咬咬牙，想要出去。
不能让梦魔将他的梦带到这个地方来，这里是程浴血的世界，和别人有什么关系？
然后宁不问左脚刚动，那些程浴血似乎也预料到了梦魔的不怀好意，开始有了新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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