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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命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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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猎命人 第347节
      除却中立的势力,几十倍的人站立在神弓派对面。
      神弓派到场的大多数人全身紧绷,右手握紧短刀。
      一旦爆发战斗,根本来不及使用弓箭。
      徐芳、王守德等人无助地望向刘义天与李清闲。
      刘义天也时不时看一眼李清闲。
      李清闲缓缓起身。
      刘义天后退几步,站在李清闲身后,微微垂肩。
      李清闲望向文斯言,缓缓道:“文县令,你身为朝廷六品命官、一县之长,要在没有确凿证据的情况下,插手江湖之争?”
      文斯言道:“此言差矣,神弓派与神剑门之争,的的确确是江湖之争。但神弓派残杀寻常百姓,逼死上百人,我身为一县之长,自当惩恶扬善!”
      李清闲点点头,转头望向启明书院斋长向志学,道:“我知你家境贫寒,天赋中上,想要谋一个好出身。但,有些事可以做,有些事,只会把自己连带同窗,拖入深渊。向志学,你当真为此事出头?”
      向志学朗声道:“圣人门徒,义不容辞!”
      李清闲又点头,望向路远亭,轻声一叹,道:“你被人蛊惑,本来情有可原,但你千不该万不该,用真假不知的冈锋印当幌子,玷污冈锋先生之名,为自己攫取利益。”
      路远亭道:“此乃真正的冈锋印,绝无虚假。”
      “是么?若此物真是冈锋印,那就送过来,让我神弓派检查一下,如果不敢送过来,必是心中有鬼。”李清闲道。
      路远亭冷笑道:“冈锋印乃西北士林圣物,你一神弓派的贼寇,哪来的资格检查圣物?”
      突然,从未开口的启明书院监院冯叶脉道:“若此物真是冈锋印,让神弓派的人检查一下,倒也无妨。”
      “呃……”路远亭如同喉咙里塞了个鸵鸟蛋。
      斋长向志学猛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望着冯叶脉,两手握紧。
      山长乃是书院之主,可张摩崖基本不管事物,真正管理书院的,就是这位监院冯叶脉。
      现在,冯叶脉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站在文斯言后面的部分小帮派的人听冯叶脉说完,背后直冒冷汗。
      怎么回事,监院与县令背道而驰?
      县令文斯言瞳孔猛地一缩又迅速恢复正常,缓缓道:“冯夫子说的不错,神弓派可以检查,若此物真是冈锋印,那本官便无需客气了。”
      路远亭犹豫着,向志学低声道:“送过去,让他们心服口服。”
      路远亭点点头,双手捧着冈锋印,送到李清闲面前。
      李清闲双手接过,捧在胸前,反复查看。
      过了许久,路远亭道:“看完了没有?”
      “看完了。”李清闲道。
      “结果如何?”路远亭道。
      李清闲点头道:“此物的确是先父亲手雕刻。”
      路远亭冷笑道:“既然如此,你……你说什么?”
      路远亭目瞪口呆望着李清闲。
      全场鸦雀无声,仿佛连北风都被惊得发不出声音。
      数不清的人瞪大眼睛,难以置信。
      神弓派中,连徐芳与王守德都张大嘴巴,两人都知道这个李客卿很不一般,但没想到会是冈锋之子。
      全场所有启远县人之中,唯独神弓派掌门刘义天与启明书院监院冯叶脉面色平静。
      李清闲收走冈锋印,脱下外衣,露出正七品的绿底镶金钱彪补子,补子上的彪光芒闪动,气运七品官服。
      “夜卫巡捕司从六品司都事、两府巡城使李清闲,见过诸位。”
      李清闲说着,撕下脸上面具。
      第479章 雪下无声人
      县令文斯言呆在原地,脑海中闪过之前的一幕幕。
      神弓派轻松还清债务,突然获得强大功法,引来守河军相助,直接调动夜卫在魔门封州查封翁家店铺,无论找谁别人都说不知道李客卿是谁,神秘的命术师……
      种种串联起来,汇聚成那个京城的传说,夜卫唯一的命术师、李冈锋之子李清闲,周春风为了保护此子与多位魔门上品同归于尽,传言深得赵移山赏识……
      文斯言的两臂轻轻一抖。
      天下读书人,莫不敬赵移山如神。
      李冈锋是刚正不阿,周春风是名满天下,宋云经是经义无双,但赵移山乃是内定的下一任大夫子。
      一旦赵移山辞官,等待他的将是文圣山的万里花路迎夫子,天下书生拜贤师。
      魔门刑部何等权势滔天,但赵移山三指毁之,帝王不问,天下魔门好似不知。
      文斯言突然意识到,李清闲来启远城,瞒得过普通人,瞒不过魔门大员。
      但无一人向他泄露风声。
      文斯言如坠冰窟。
      那边的路远亭呆立在李清闲面前,双手甚至不知道往哪里放。
      别人对李清闲可能一知半解,可这里是启远城,这里是启明书院。
      当李清闲那首战诗《触龙门》与太宁帝的“少年命术师,一品诗夫子”的评语传到启明书院后,一些学生与老师激动的热泪盈眶。
      冈锋先生,后继有人。
      路远亭当时也是无比振奋的学子之一。
      现在,那个人站在自己面前。
      路远亭大脑一片空白。
      启明书院斋长向志书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县令文斯言,看了一眼已经不会说话的路远亭,又看了一眼监院冯叶脉。
      他想起前几天自己与冯叶脉讨论针对神弓派的时候,冯叶脉那意味深长的眼神。
      他什么都知道。
      冯叶脉是李冈锋的好友,曾经同窗学习五年,并共事三年。
      山长张摩崖更是李冈锋的老师,教了李冈锋三年经义。
      从一开始,这场文会就没有胜算。
      向志书再度看向文斯言,想起文斯言的话。
      “此事若成,最不济,我也能给你在沙州或刑部安排一个上好的差事。我背后,不只是魔门,还有一位命术师。”
      向志书深吸一口气,先向李清闲深深鞠躬,起身后道:“学生向志书,拜见李大人。但是,即便您是冈锋之子,也不能颠倒黑白!神弓派残杀神剑门两百余口家眷,铁证如山。”
      文斯言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看着向志书,很想伸出手捂住这个蠢货的嘴。
      这件事,已经不是神剑门与神弓派这么简单。
      而是由李清闲背后的人决定。
      哪怕自己这个县令,也没了说话的资格,只能找机会化解。
      李清闲却笑了笑,道:“说到铁证如山,你为了让路远亭争夺魁首,向人买来这首《咏雪》,然后与其中四个评委勾结,如何解释?”
      “你这是栽赃。”向志学面不改色。
      监院冯叶脉摇摇头,道:“你们自己说吧。”
      这时候,三个评委走出来,一一讲述与向志书的勾结过程。
      向志书望着三个人,一时间无法接受。
      自己一共买通了四个人,背叛了三个?
      在场的学子看到监院的反应,听着三个评委的叙述,有的沉默,有的愤怒,有的羞愧难当。
      以刚正严明著称的李冈锋创建的学院,纪念冈锋先生的文会,竟然藏污纳垢,弄虚作假,内定魁首。
      向志书面色微白,狡辩道:“为了打倒罪恶的神弓派,利用文会魁首的名额,我问心无愧。”
      李清闲却仿佛没听到这句话,目光越过向志书,望向他身后不知所措的三百余人。
      “这向志书是为了自身利益,不择手段,自古大奸大恶之人,皆是如此。我比较好奇,诸位读圣贤书,整天高谈阔论,见识远超常人,怎么会轻易受到向志书鼓动,将矛头指向神弓派?”
      学子们面露羞愧之色。
      “被向志书鼓动,到可以说是一时义愤,可以理解。”李清闲道。
      那些学子暗暗松了口气,感激地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话锋一转,道:“不过,我不理解的是,你们这些自诩聪明的人,为什么只能看到几家人被灭门,而看不到一条街一条街冻死饿死之人?为什么只能看到百尸悬城,看不到万千坟冢?为什么只看到血淋淋的伤疤,却从来看不到大雪覆盖的凸起?是因为大雪下的尸体太多,已经铺成平地?为什么,你们只会为眼前的死人愤怒,而不会为过去与未来百倍千倍万倍的死难者产生哪怕一点点的怜悯?你们到底是不会数数,还是不会最简单的比大小,还是根本不在意别人的死活,抑或是,在遇到这两件事的时候,你们和平时一样,从来没真正用脑子思考?”
      全场鸦雀无声。
      所有人好像明白了李清闲在说什么,可好像又不明白。
      李清闲缓缓道:“制造灭门惨案的罪魁祸首,一定是万千坟冢的缔造者。”
      李清闲说着,转头望向文斯言,道:“这些学子不懂,但文县令,你一定懂。”
      文斯言身体一颤,向李清闲一拱手,道:“请李大人明鉴。下官不查,被下属蒙蔽,因此错判此案。下官自请乞骸骨,告老还乡,不再出仕。”
      学子们暗暗心惊,虽然隐隐明白文斯言要倒霉,但没想到文斯言如此果断,彻底放弃仕途。
      李清闲微笑道:“文县令,你误会了,我不是启明书院的学子。我不止看到百尸悬城,我看到更多的,是茫茫大雪下一层层的血泪,我听到更多的,是万千坟冢里一声声的叹息。”
      文斯言绝望地看着李清闲,已经彻底明白这个人的真正意图。
      自己已无退路。
      文斯言深吸一口气,向神都的方向高高一拱手,道:“下官乃朝廷从六品官身、启远县县令,下有州府管辖,中有吏部内阁决断,上有皇上御查,下官愿意入大理寺,接受审判。”
      李清闲摇摇头,道:“文县令啊文县令,真没想到,你和台上那三百人一样天真。我来启远城,并非寻找证据,而是制裁罪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