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人

  李清闲恍然大悟，哭笑不得。
  自己知道，魔子知道，但镇长章闻天不知道。
  偏偏魔神画像刚刚杀死他儿子，那他自然会怀疑进来的魔门之人，很可能针对他。
  毕竟，章闻同与章闻天有仇。
  但即便有这两点支撑，堂堂诡镇之主也不至于如此，除非还有其他未知原因。
  “到底发生了什么？不过，不愧是镇长，竟然敢不说假话，定然有应对之策，这是故意展示与镇民的不同，震慑众人，区分阶级尊卑……”
  上山区。
  章家正堂，灯火通明。
  十几人头戴斗笠，坐于两侧。
  镇长章闻天坐于主座之上，两个蓝衣人降临，章闻天取出人参果，送入口中，慢慢咀嚼。
  两个蓝衣人盯着章闻天看了一会儿，待章闻天吃完人参果，消失不见。
  “福是灵丹妙药。诸位，该说的，本座已经说了。黑月魔神画像，非魔门大事不可轻动，此次又是五子送魔，杀我麒麟儿，此仇，不能不报。”
  “福镇平安。闻天，我们知道你与章掌门有旧仇，但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你是否详细说一说？您之前请盖大师推演，到底发现了什么？”
  除了少数斗笠人，大都好奇地望着章闻天。
  章闻天沉默许久，缓缓道：“福是灵丹妙药。我们本来有机会解诡，但他为了尽早离开，欺骗本座。至于细节，不便细说。”
  第706章 镇长旧事
  盖风游轻抚胡须，道：“福镇平安。老夫初入诡镇，为了解诡，也打听到了许多事。大家都是上区之人，摊开说也无妨。大家都知道，章闻同当年在南福镇，并跟了一位大贵人，不仅凭借大贵人逃出诡镇，还因此实力暴涨，平步青云。那位大贵人到底是谁，当年，他欺骗了你什么？可否细说？”
  楚王点点头道：“福镇平安，孤也想知道。”
  章闻天看了一眼楚王，轻哼一声，缓缓道：“福是灵丹妙药。大贵人是谁，本座不能说。章闻同骗了什么，本座也不能说。只有过些日子，等本座彻底解诡，自会细说一切。到时候，诸位回到大齐，可不要忘了福镇誓言，襄助本座。”
  众人见章闻天不说，无奈摇头。
  不多时，章闻天送客，只留下盖风游。
  “福是灵丹妙药。盖大师，多谢您之前的推演，否则的话，我很可能被蒙在鼓里，不知章闻同那个残害同宗的畜生会针对我。”
  盖风游微笑道：“福镇平安。镇长您过誉了，我也只是在推演的时候，先发觉魔气来袭，接着诸魔连形，特别像当年的五子送魔之势，没想到，真有魔子挟魔神图像降临。我原本以为只是误入，但没想到，他们竟然选择杀令郎，而且使用魔神图像袭杀，这就太怪了。毕竟双方都是魔修，无论如何，见面都不会直接动手，而是会相互试探，说出身份，最终却如此，委实奇怪。至于为何，我想不明白，但您好像知晓原因。”
  “福是灵丹妙药，”章闻天点点头道，“过去的一些事，牵扯甚大，不便多说。能说的是，一旦我走出诡镇，便可轻松晋升一品，甚至有望超品，必争化魔山掌门，以报当年之仇！以章闻同的心胸，断不能容我，所以不惜代价，请五子送魔。除此之外，我想不出什么事什么人，能让他付出如此大的代价。”
  盖风游点点头道：“福镇平安。除了您，也只有楚王如此尊贵，值得花费如此代价。余子皆远不及你们二人。但就算给章闻同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动楚王。”
  章闻天摇头道：“福是灵丹妙药，他断不敢动楚王，至于其他人，已经中诡，不值得下此重手，那只可能是我。对了，楚王殿下让我杀那个叫叶寒的，你觉得如何？”
  盖风游抚须沉思片刻，道：“福镇平安。我与叶寒只见过几面，没有什么交情。您也知道，老夫广结善缘，也不愿意为难同道，所以即便楚王殿下请求，也没有直接出手。若站在楚王那边，自然会说您尽快动手，但若站在我个人这边，会考虑，现在五子送魔威胁大，还是叶寒威胁大？更何况，那可是夜卫副指挥使。当然，具体如何，您自行决定。”
  “福是灵丹妙药，还请盖大师帮忙保密，不要对楚王与其他人说出详情。”章闻天道。
  “福镇平安。楚王尊贵，但此地镇长至大，再说老夫乃是方外之人，从不喜欢搬弄唇舌，这一点，全神都人都知道。”盖风游抚须道。
  章闻天点点头，随后突然问：“福是灵丹妙药，楚王殿下与章闻同的关系如何？”
  盖风游一愣，疑惑地摇头道：“福镇平安。这件事，老夫真不知晓。”
  章闻天点点头。
  两人闲聊一阵，盖风游回到住所，门口站着楚王的侍卫，说楚王有请，只得前往楚王府。
  见到楚王，隔着斗笠白纱，看不清表情。
  “福镇平安。盖大师，你说过，只要是涉及解诡离开福镇的消息，都会互帮互助，现在，还如此吧？”
  盖风游心道现在无论是镇长还是楚王，都有点急了，不然两人不至于把话说得如此露骨。
  他无奈一笑，道：“福镇平安。殿下，我在神都的口碑，您是清楚的。有些事有些话，我是不能说的。当年因为这事，甚至得罪了一些人。我与镇长的话，细节不能透露，只能说，镇长正在准备对抗五子送魔，无暇它事。”
  楚王视线离开盖风游，抬头望着门外，缓缓道：“福镇平安。盖大师，你我在外面虽然有多面之缘，但碍于孤的身份，不便与你深交。此番进入诡镇，孤所相熟之人，除了旧下属，真正值得倚重之人，好运生不过半个，你才是孤的左臂右膀。孤原本打算，离开诡镇，便与你同榻相谈，推心置腹。你们命修最喜欢扶龙，孤，值不值得盖大师相扶？”
  白纱之后，盖风游面露喜色又迅速压下，而后低着头，细细思忖。
  最终，盖风游轻叹一声，道：“福镇平安。镇长心思缜密，并未说他与章闻同之间有何仇恨。但却很古怪地问了我一句，楚王殿下与章闻同关系如何。老夫回答说，这件事老夫并不清楚。”
  楚王轻轻点头，道：“福镇平安。原来如此，怪不得他遇到如此重要之事，先叫你，后请其他人，最后再请孤。方才孤与他对话，他的态度明显与之前大不相同。世人皆知，化魔山乃是父皇忠狗，为了父皇，不知得罪多少魔门。他怀疑孤与章闻同相熟，倒也情有可原。不过，孤与章掌门只在朝堂上见过，私下从未……哦，私下见过一面，那是在定王府的偶遇，他请了安便离开，孤当时没说话，也不知道他是谁。”
  盖风游猛地一眨眼，太宁帝当年便是定王，没想到，章闻同竟然拜访过潜邸。
  随后，楚王道：“福镇平安。孤与镇长怕是因此误会丛生，耽误要事，还请盖大师从中斡旋，避免误会加深。”
  “福镇平安。殿下放心，老夫也想早日离开诡镇，也不想两位因此互生嫌隙，此事，包在老夫身上。对了，好运生实乃奇才，您这次去镇长府，为何不带他相助？”
  楚王深深看了一眼盖风游，道：“福镇平安。您在神都的名声，众人皆知，宛如不倒翁，从不靠向任何一边，这么多年，从未听过什么恶事。所以，孤很信任你，因为你无论做什么事，都留一线。那好运生，先依附周春风，再依附唐恩炫，后依附宋厌雪，再依附定南王府，最后又到了孤这里，那下一次呢？你在孤面前，一直说他好话，你可知他如何说你？都是命术师，自然会帮同道。”
  “这……”盖风游长长一叹，再不言语。
  第707章 最终选择
  李清闲收起法器与帐篷，走向人群。
  众人纷纷让开。
  分开人群，一个人血肉模糊，仰面朝天，只有进的气没出的气。
  脏乞丐劝道：“镇长英明。差不多了，别再打了，真打死，反而会被诡雾侵蚀。”
  韩安博疑惑地问：“以下都是假话。诡雾为什么会侵蚀杀人的？”
  “镇长英明。这个就不清楚了。从建镇开始，我们就发现，除非杀极个别人，否则一旦杀了人，即便是镇长，也会天降诡雾，引发中诡。后来有人发现，每次杀人前，只需使用空白告示，宣布一个或一些人该死，名正言顺，再杀人，就不会天降诡雾。”
  “极个别人是什么人？以上都是假话。”韩安博道。
  脏乞丐仔细回忆，缓缓道：“镇长英明。每一个被杀且没有天降诡雾的，都罪大恶极，引发公愤。”
  韩安博点点头。
  李清闲道：“福雾大吉，这是怎么回事？”
  韩安博走过来，细细讲述事情经过。
  “……蓝衣人带着三个可怜的孩子……后面跟着一个人，叫李圭祥，我们询问了事情经过……再之后周恨大人说出了那句‘我爱你妈’，我们都在学……后来众人没控制住……最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李清闲看向那三个男孩，深深叹了一口气。
  李清闲感到些许异样，转头望去，就见那个断臂蓝衣人望着自己。
  李清闲目光扫过蓝衣人腰间的绯腰带，微笑道：“福雾大吉，恭喜你获得晋升。”
  断臂蓝衣人看了一眼李清闲腰间的绿竹条，黑色面罩后面的面容似是轻轻蠕动，最终向李清闲轻轻弯腰低头。
  他身后的其余蓝衣人，也微微低头弯腰，而后转身离去。
  众人也望向李清闲腰间的绿竹条，竟然增长到十一节。
  许多人回忆，发现断臂蓝衣人的绿竹条不过八节，即便是比较高大且戴斗笠的蓝衣人，绿竹条也不过九节或者十节，从未看到有人的绿竹条有十一节。
  大多数人疑惑不解，之前有人推断过，绿竹节的节数跟功劳和地位有关。
  李清闲明显没什么地位，那只可能是功劳，可他哪来这么大的功劳？
  韩安博想了想，转头望向集市的方向，那里，魔神显现，毁灭一切，终结战争。
  李清闲抬头望向蓝衣人，发现许多蓝衣人已经离开，此地只留有少数。
  剩下的蓝衣人，竟然与对战白衣人时一样，紧张地巡逻。
  突然，地面轻轻一震，远方似是传来叫喊声。
  众人相互看了看。
  天空中的漂浮告示突然散发微光。
  众人抬头望去。
  天降告示出现新的字迹。
  “十七，见到绯腰带的蓝衣人，格杀勿论。所有人，给我冲！”
  “十八，为万世开太平，愿人人平等如龙，大地、海洋与天空属于我们所有人。诸君，请跟我冲，铲除蓝衣人中的败类，以及所有白衣人败类！愿天下大同！”
  “十九，不要相信绯腰带蓝衣人！”
  “二十，绯腰带蓝衣人，永远正确！”
  “三十，旧的秩序已经动摇，新的世界正在建立，所有须知作废。请自行选择阵营，失败者，就地诛杀。”
  字迹停止。
  众人相互看了看，沉默不语。
  李清闲扫视众人，最后发现脏乞丐不知为什么别过头，用树根般的手，擦拭什么。
  很快，脏乞丐转过头，双目微红，抬头望着天降告示，脸上浮现怪异的笑容，像是追忆，又像是冷笑。
  韩安博张口想说什么，但皱起眉头，闭上嘴，静静思索。
  脏乞丐突然自嘲一笑，道：“镇长英明。我们没的选择，或者说，我们目前，只能在差一点的诡和好一点的诡中选择，但永远只能选择诡。现在绯腰带蓝衣人对我们很好，掏心掏肺的好，那以后呢？这样的选择，永远不是在选哪一个更好，而是在选哪一个不那么差。无论多少次，我们都只能选绯腰带。”
  韩安博缓缓道：“以下都是假话。请叶司正决定吧。”
  于平疑惑问：“须知不是都作废了吗？你们还怕什么？”随后，他面色微变，东张西望。
  众人也急忙四处张望，很快，松了口气。
  没有蓝衣人降临。
  于平笑道：“我就说没事吧，你们啊，是被诡吓破胆了。”
  李清闲盯着于平，直到把于平盯毛了，才抬头望向天降告示，缓缓道：“福雾大吉。我选绯腰带蓝衣人。想死的，就去投靠对面，暂时不想死的，跟我走。”
  李清闲找到绯腰带蓝衣人，表示加入，对方热情欢迎，并由一些绯腰带蓝衣人和无内衬蓝衣人组成队伍，带领众镇民，前往镇衙门。
  在路上，众人发现墙上多了许多乱七八糟的告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