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人

  也就一个时辰，一座边长百丈的粗糙小型白石要塞伫立在草原上。
  傀修和机关傀儡在源源不断继续建造，外形已成，即便这时候妖族攻到，也可以坚守。
  城外的士兵，目光茫然。
  听说过上品傀修的手段，半日筑城，可真没亲眼见过。
  这座要塞虽然小，但五脏俱全，城门、角楼、箭塔等等应有尽有，外面挖出护城河，法修正在施法灌水。
  城墙上布满密密麻麻的铁丝网，铁丝网上满是剧毒尖刺，城墙各处还有射击口。
  更过分的是，要塞大体建完后，开始建造瓮城。
  这要是再给点时间，是不是扩建一座外城？
  柴青堂与石源豪相视一眼。
  石源豪叹息道：“咱们，都小瞧了启远侯。这一路，我偶尔收到消息，说神魔盟的魔修在阻挠鹿王军，我还心想太小看妖族的抗毒能力，结果，现在都没到。我本以为这个李清闲满腔热血，谋略不佳，现在看来，背后有高人啊。就地筑城这事都能干出来，这人的脑子，是怎么长的？想出这招不算什么，但干得出来的人，全军都没几个。”
  柴青堂道：“应该是他自己想的自己做的，没错了。我去大洞县跟他打过交道，这人很邪门，他脑子里好像没怕字，连几万魔修都直接烧了，干出这种事很正常。”
  石源豪望着城墙，目光轻轻闪动，又看了一眼柴青堂，脸上奇异的笑意一闪即逝。
  柴青堂却眉头紧皱，因为他隐隐感到哪里不对，可一时间又找不到苗头，最终心中一叹，走一步算一步吧，回头多看看兵书，当武将死路一条。
  “走吧，看看到底如何？或者只是空架子。”石源豪道。
  “嗯。”
  两位统领下了马，慢慢向前走。
  第一眼望去，城外地面摆满密密麻麻的地涩，而且不是寻常的木板加尖刺，是大片的铁板加铁刺，无论伤马还是伤妖，都有用。
  成片的地涩之间，洒满铁棱角、铁蒺藜，还有限制冲锋的陷马坑、拒马等等一样俱全。
  他们抬头望去，城头之上，檑具、狼牙拍、铁撞木等等应有尽有，甚至还看到投石车。
  两位老将头皮发麻，李清闲先是由行军变成防守演练，再准备把演练变成真筑城？
  这种事，只要有足够的资源，不是不能干，但全天下有乾坤镯的能有几个？
  连乾坤镯都没有，谁能想到这种战法？
  石源豪咽了一口唾沫，道：“老柴，我觉得，李侯爷的器械，好像比咱们镇北军都精良。”
  两人默默弯下腰，戴着皮手套抓起铁棱角铁蒺藜，仔细翻看。
  是比镇北军的材质好工艺好。
  “走，上城墙看看。”
  一行人走进城门，登上城墙，走了几步便停下。
  就见投石车边上，摆放的不是寻常石头，而是一个个尺许高的黑色小缸，上面贴着黄色灵符。
  这东西，众人都熟悉，毒军师发明的爆裂符缸，制作简单，威力吓人，毒、灰、火、爆、碎刃等等俱全，即便是中品妖族被击中要害，也会受伤。
  只有一个缺点，贵。
  全天下没有一个势力能用得起，昙花一现便消失在战争中。
  李清闲哪里来的？
  放眼望去，爆裂符缸密密麻麻，成百上千。
  “有钱真好啊……”柴青堂酸意冲天。
  “他好像在说话。”
  众人望向密密麻麻的投石车边，那里站立着众多陌刀军将士。
  第978章 善战者之城
  人群之中，李清闲大声道：“什么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善战者，有三重境界。最低的境界，是身不染血，什么是身不染血？就是在敌人靠近前，杀光对方。人命不值钱？那是最愚蠢的君王、文臣与武将的看法，这个天下，人命最值钱！只要有人，什么都能有，没了人，什么都没有！最大限度保存我方有生力量，最大限度杀伤敌方有生力量，才叫善战者！用人命填，那不叫善战，那叫狗咬狗、那叫斗兽、那叫猿人捕猎！最低境界的善战者，要在战斗前，准备好充足的战备物资，然后，穷则迂回穿插，富则火符覆盖！不明白战争打的就是后勤和资源，就不懂战争，不会利用后勤与物资保存己方杀伤敌方，就不配叫善战者！”
  “善战者的第二重境界，叫什么？叫化敌无形，即，在双方有矛盾的前期，或者在矛盾发生前，就解决，无论是派兵解决，还是以少胜多，无论是外交战还是阴阳谋，哪怕是斩首，只要尽可能减少战争而提前得胜，那就是化敌无形。有人问，第三种境界是什么？”
  “很简单，有我无敌。只要我自己足够强大，只要我不断进步，进步的速度超越一切人，那就永远不可能诞生敌人。做不到有我无敌的个人或势力，总有一天会灭亡。怎么样才能有我无敌？种地种得多？练武练的强？都不对，是大道！记住，得大道者无敌！对于一个人来说，会种地就能活着，但对于一个族群来说，不仅要会种地，还要栽种万物，包括大道万法！只有达到第三种境界的族群，才能与世长存！”
  “将士们，时代的浪潮已经来袭，别用老一套了。玩斗兽，玩狗咬狗，人族是咬不过妖族的。未来，我们人族的战略方针，就是在妖族咬到我们前，杀光他们。然后，进一步到，在他们出兵前，杀光他们。同时，我们也要不断积蓄力量，直到，妖族永远不敢与我们为敌。”
  柴青堂与石源豪听着李清闲的演讲，一开始有些热血沸腾，但很快冷静下来。
  “他讲的这些……除了富则火符覆盖让人心动，其他都有点虚啊，什么化敌无形，什么得大道者无敌，太假了。”柴青堂道。
  石源豪缓缓道：“他说的虚不虚，我不太懂，但我听何豹说过赵首辅说过一句话，至今记得清清楚楚。赵首辅说，世界一切成功的秘密，都公开但鲜为人知。这句话，我思考了一个月，整整一个月，天天都思考，最终理解，而后改变修炼思路，晋升三品。我觉得，他说的这些所谓的空话虚话，就是公开但鲜为人知的秘密。”
  “你这话，也是公开但鲜为人知的秘密。”柴青堂没好气道。
  “这个李清闲，从一开始，就没想过用咱们的方式杀妖。”
  “那是他有乾坤镯，有无尽财富。”柴青堂道。
  石源豪盯着柴青堂双眼，缓缓道：“你若有乾坤镯，你若有无尽财富，你会冒着被次辅、内厂、魔门、妖族乃至那位杀死的风险，将你的财富与力量，用在这片埋葬了无数将士的草原上吗？”
  柴青堂愣了一下，转头望向城外的茫茫草原，低声道：“我年轻的时候，能。”
  要塞之内，傀修们忙成一团，不断按照图纸控制傀儡和机关完善城墙。
  因为要演练防守，三军全部进入要塞，分布各处，正式演习。
  在演习的过程中，士兵们渐渐熟悉了这座要塞。
  他们越熟悉这座要塞，心中越安定。
  器械库里的武器琳琅满目，比他们手中的都好。
  粮仓里的食物满满登登，冷库中的鸡肉猪肉羊肉成堆摆放。
  各种强大的符箓战具遍布城头。
  许多士兵甚至有种错觉，即便是北原城与泰谷城，甚至可能连贤王城在相同面积的城墙上，都没这么强大的力量。
  在这里守城，好像也挺不错的……
  柴青堂与石源豪跟着演练，越是演练，越是心惊。
  李清闲这个疯子，随身带着一座要塞？
  突然，嘹亮的号角声响起，接着便是刺耳的警铃响动。
  随后，传来李清闲的声音：“各军按照演练内容，分到各处，三品、四品与五品将军，即刻前往北城墙，违令者，斩！”
  柴青堂心脏猛地一跳，突然明白之前为什么隐隐不安。
  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智将，但阅历丰富，一看到李清闲筑城，就想到一些可能，但有点模糊。
  现在李清闲突然发号施令，那原本模糊的想法骤然清晰。
  他突然回头，望向不远处。
  周恨双臂抱胸，静静看过来。
  柴青堂顿时头皮发麻，周恨的实力，人尽皆知，当年自己三品周恨四品，都自认不是对手，现在周恨三品大成，三花聚顶，自己和石源豪联手都撑不过三十回合。
  更何况，自己的远威军那日在死魔地外，已经被李清闲吓破了胆，真杀了自己，那帮怂货敢反？
  还有，自己身边这位石源豪，从一开始态度便模糊不定，他真会与自己联手？
  石源豪低声道：“形势危急，先去看看怎么回事。”
  “嗯。”柴青堂默默跟随。
  两位统领率领手下，登上北城墙的墙头。
  众人汇聚，望向北方。
  就见午后草原一片明亮，一面面黑色大旗迎风招展，大旗之上，用妖语写着“鹿”字。
  鹿王军大元帅树角王头顶白光鹿角，一身黄皮白斑，英姿伟岸，目光深邃……
  那是什么鬼东西？
  树角王的目光很快由深邃转为茫然，眯着眼，用尽全力观察那座在午后阳光下白闪闪的花岗岩要塞。
  “拿地图！到底是我们走错了，还是地图标注错了！”
  树角王胸口剧烈起伏，他差点压抑不住自己内心的愤怒，像那些食肉兽一样愚蠢地咆哮出来。
  自己押下前程，耗尽一切，亲率十万大军，半路损伤五万妖兵，好不容易抵达，说好会是四分五裂的陌刀军，但实际等在面前的是一座城市？
  猿族将军哭丧着脸递过地图，并道：“大元帅，看样子，是新建的，我们中计了。”
  树角王看了看地图，又算了算方位，让一个人族下属打开传讯符盘，咬着牙，低吼道：“察富里、路良生，你们两个断子绝孙的老阉种，敢设计本王！”
  第979章 符箓时代
  内厂。
  路督公听完传讯符盘各方信息，传讯给察富里，让他处置树角王之事。
  而后，他静静坐着，许久后一笑。
  “李清闲，果然不同凡响。”
  “父亲，怎么了？”路寒问。
  “李清闲先以魔毒阻挠鹿王军，后原地建城。”
  “嗯？他暗中带了多个上品傀修？嗯？建城？明白了，我的乾坤戒……”路寒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目光幽幽。
  路督公又缓缓道：“泰谷城那边，出动了。”
  路寒冷笑道：“那杜波果然不是省油的灯，当年借着解公好友的名头，为自己捞取资源，现在翅膀硬了，解林甫的话也敢不听了。不过，从泰谷城到李清闲现在所在之地，即便骑兵奔赴，也需要很久，他打得好算盘，首辅次辅，两不得罪。赵首辅问起来，他说，救了，但没来得及。解次辅问起来，他说就是做做样子，你看，反正没救到。”
  路良生轻叹一声，道：“杜波没去救李清闲。”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