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我当时那种心情，就好比一个等着判刑的罪犯，终于在暗无天日又胆战心惊的日子里，迎来了死刑的宣判。
  有那么一秒钟，我觉得我的心脏都随着她的到来，而害怕痉挛得失了真。
  我甚至在这时候，很变态的感觉到了一丝压抑到极至后的解脱。
  我终于不用再整天提心吊胆，不用惶惶不安的过日子了。
  我不用再去想那些照片什么时候会像一颗悬在我心口的定时炸弹一样，突然就轰然炸开。
  因为最坏的结果已经到来。
  我惨白着一张脸，看着她像个泼妇一样，指着我道：“干什么！你问问她干了什么！这个不要脸的贱货，她爬上了我老公的床，被我捉奸在床了！”
  一瞬间，世界彻底安静下来。
  周围人的目光转瞬间就变了样。
  即便我再有心里准备，事情发生的时候，我依旧觉得我的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我甚至不敢看张显的表情。
  这个事情，在这样一个当口曝出来，我不知道他会怎么看我，全公司的人会怎么看我。
  这是张显的散火饭啊，他是因为把女朋友捉奸在床了才辞的职，可是就在他请客的这个晚上，我做为一个被捉奸在床的人，在所有人面前，公开处刑了。
  我是被捉奸的那一个。
  我从来没有觉得哪一个冬天有这么冷过。
  大厅里陆陆续续有人过来，脚步声越来越多，越来越杂。
  我们包间的门被人从里面拉开，那人似乎是愣了一下，朝着我看了过来。
  继而越来越多的人都朝着这边看了过来。
  公司里的人全都出来了。
  李曼见人都来了，气焰更加嚣张，她说：“我老公都四十多了，你也吃得下去！你这种烂逼居然还有脸出现在这里！是不是又物色到了什么新鲜货色？”
  李珈将我抱在怀里，好半天没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她朝着周围的人看了一眼，眼眶就红了，用力推了一把陆曼，怒极的道：“你放什么屁，你是不是认错人了！楚悄她不是这样的人！”
  她又转头朝着围观的人吼：“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滚啊！”
  但她的威摄力太小了，根本没有人在乎。
  陆曼哈哈大笑起来，她疯了一样要拽我的头发，没有人能够拦住一个疯子，尽管李珈已经极力阻难，她还是一把拽住了我的头发，抓住了就不松手，用力撕扯，边扯边口不择言的辱骂道：
  “大家不用走，留下来看看这个贱货！”
  她冷笑一声，回头看李珈：“认错人？她就是化成了灰我都认得！这个不要脸的狐狸精，不要脸的贱货！既然有胆子爬床，有本事你当着你们公司的人说说，你都干了些什么！”
  “我还拍了照片呢！要不要让你们公司的人全部看一看啊！”
  我浑身发抖，心脏紧缩。
  她的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剥我的衣服。
  我想求求她，不要再说了。
  然而她的嘴一直停不下来，她见周围围观的人越来越多，兴奋极了，她指着我说：“这个人，你们认识吧，你们说好笑不好笑，我前几天，把她和我老公捉奸在床啦！”
  张显还愣在原地，我甚至能感受到他落在我身上的视线，是多么的惊讶和刺骨。
  李珈被气极了，她朝着陆曼吼道：“你闭嘴！”
  “该闭嘴的是她！”陆曼发着狠：“是这个不要脸的贱人！不是我！”
  张显在陆曼拉住我头发要往地上拽的时候，终于反应了过来，他想要拦开陆曼，道：“有什么话出去说，你先放手！”
  我真是佩服他的好涵养，这种时候还能用这种方式护我。
  然而陆曼已经红了眼，她不但不出去，还当着全公司的人越说越难听，她说：“你们是一个公司的吧，那感情好啊，叫你们公司的人都出来啊，让他们看看，他们招的都是些什么人！”
  她说话的时候，一直抓着我的头发不肯放开，她将我的头仰起来，扒开我的头发，让我的脸露出来，露在大众面前，她说：
  “给你们看看，看看这张脸，这个贱人前几天被我捉奸在床拉！我还拍了很多有意思的视频呢，你们想看看吗？想看的话我给你们每人发一份啊！”
  她只字不提蒋正南的身份，不管是在酒店也好，还是在这里也好，她即便是气怒攻心，可还是将蒋正南摘得干干净净。
  她一心只针对我。
  大概是我的样子太难看了，李珈被气得哭了起来，她用手掰陆曼抓住我头发的手指，她说：“你闭嘴！你这个疯子！闭嘴啊！你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哭着对我说：“楚悄你跟她解释啊，她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闭着眼睛，我想给陆曼跪下来，我想求求她不要再说了。
  但是我又不敢跪下来，我怕跪下来，我的人生就完了。
  可是我的人生不是已经完了吗？
  这个时候李亚也来了，她穿着高跟鞋，走路的时候高跟鞋嗑在地板砖上，发出凌厉而清脆的响声，撞击在我心上。
  我连睁开眼看她的勇气都没有，眼眶红得不像话，心里已经不是痛那么简的事了。
  李亚抓住了我的手。
  我隐忍着，睁开眼看她。
  一颗心因为忐忑不安和不该承受的无妄之灾而揪紧。
  她看了一眼陆曼，又看了一眼我，那一眼像是直击我的心脏。
  我颤抖着，想为自己辩解，却张不开口。
  李亚又捏了一下我的手，捏得我差点崩溃得哭出来。
  就见李亚转头对着陆曼说：“放手。”
  陆曼狠毒的看着她，指着我的脸，给全公司的人看，她说：“放手？你算老几？你说让我放手就放手？”
  陆曼身后还站着几个人，见陆曼要吃亏，全都围了上来，有人开口：“曼曼，怎么了？”
  陆曼说：“哥，就是这个女人，让我当场捉住了！”
  她说完又朝周围的人说：“你们看看啊，就是这个贱人，就是这个贱人爬上我老公的床了！被我捉奸在床！这种贱人逼都不知道烂成什么样了，你们都不知道我当时拍到得有多恶心，我手头上还有她光着身子的照片呢，回头我给你们全部发一份！让你们看看我到底是不是认错人了！”
  我的牙齿都在打颤，即便我没看周围人的表情，但我依旧能感觉到他们的眼神像刀子一样落在我身上。
  每一道目光都像是在解剖我的心脏。
  我忍住想哭的冲动，紧紧攥着手指。
  李亚大概是不相信她会真的有我的视频，道：“她逼烂你干净，你干净你老公还在外面找人搞？你不要脸别人还要脸，你说她是小三她就是？有本事你拿出证据来，没本事你就闭嘴！再不放手，我要报警了！”
  陆曼被气得不轻。
  李珈用力去掰陆曼的手，可怎么也掰不开，可能是气得疯了，突然一把抓住陆曼，朝着她抓住我头发的手腕，一口狠狠的咬了下去。
  “啊！”陆曼尖叫一声，松了手，她紧跟着就朝着李珈一巴掌挥了过去，“啪”的一声脆响，打在了她脸上。
  李珈被打得往后退了半步。
  陆曼道：“敢咬我？”
  陆曼的哥哥脸色铁青，他将陆曼拉到自己身后，看着我，咄咄逼人的问：“你和正南上了床？”
  我心里惊颤，说不出话。
  陆曼看我不说话，更加肆无忌惮，她转头看着周围的人，说：“看看啊，现在的小三都这么猖狂了！”
  她指着李珈：“你是不是她的帮凶？你肯定是她的帮凶吧？还是说你们就是一路人？”
  李珈气得哭了起来，想上前和她撕，我用力一把拉住了她的手，整个人像是落水的狗一样，我颤抖着想让她带我走。
  李珈回头看我，大概是我的表情太吓人了，她突然将我抱在怀里，大声哭了起来。
  她将我的脸埋在她心口，不让边上的人看我，像个护崽的小狼狗一样，朝着还在喋喋不休的陆曼吼：“你踏马闭嘴！滚啊！你要是不滚，我让你这辈子都在蓉城待不下去！你信不信！”
  “待不下去的人不是我，是她！”陆曼激动得不行，她还要上前来抓我的头发，边抓边说：“你知不知道你护着的是什么人？她是个小三！是个不要脸的妓！在榕城待不下去的人是她不是我！”
  张显见情况慢慢要失控，赶紧在陆曼再次抓住我头发的前一刻，将她隔开，我都不知道他此时此刻应该是什么样的一种心情，才能在这种情况下还护住我。
  他低沉着嗓音道：“有什么事出去说，你在这里闹什么？这是什么地方？你还有朋友在吧？闹得难看对大家都不好。”
  李珈哭得浑身都在抖，她突然跑过去，狠狠推了一把陆曼，她说：“楚悄是什么人，我比你心里更清楚，你才是不要脸，你全家都不要脸！滚！滚啊！”
  但她还没骂完，就被陆曼的哥哥给掀开，她哥哥到底比陆曼理智，深深看了我一眼，对陆曼道：“你确定是她没错？”
  陆曼道：“怎么不确定？化成了灰我都认得。”
  李亚见双方在僵持，在一旁打电话，她叫了几个保安过来。
  我站在大庭广众之下，像个没穿衣服的人，我甚至忘记了，这个时候我应该头也不回的往外走。
  这样我就不用在意旁边人看我的眼神，不用在意陆曼还会说出什么样的话。
  但是我什么也想不起来。
  我的周围被公司和路人紧紧包围了起来，他们像是看一场闹剧一样看着我。
  李珈用手摸了一把眼泪，她一转头，又看见了我的样子，整个人一震。
  而后，她不管不顾，走过来，又将我抱在怀里，将我往外拉。
  周围堵成了一个圈，李珈道：“让开！看你妹看啊！谁再看一眼我踏马让你们都过不好这个年！你们不信就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