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命人

  人尽皆知，那是段天机第一次失败，导致一半的顺摘玉藻被李清闲得到。
  无论是他自己还是天命宗，都不会放任顺摘玉藻的力量被夺走。
  人群中，已经晋升中品的冥子望着李清闲，若有所思。
  李清闲听到赵青川的话，面色不变。
  赵青川继续道：“玉杯公子错的题，位于第四卷的势局题，而且是诡势局题。”
  众人轻轻点头，如果是错的诡势局题，那就正常了。
  同时，众人纷纷惋惜，若这次没有诡势局题，这位玉杯公子必然满分。
  李清闲呆立当场，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
  黑历史诞生了。
  要不要永远隐藏自己诡势局创造者的身份……
  但随后，李清闲眉头紧皱，所有的诡势局相关题目，尤其是第四卷，一共二十四道题，自己加起来反复检查了几十遍，不可能错啊，难道是笔误？
  众人发现李清闲表情微微有异，大都莞尔一笑，再天才的人，遇到这种事，也不可能无动于衷。
  赵青川继续道：“在下虽未能精通诡势局，但长老们说过，这道题并不难。只是提问，在四诡地势局中，黑屋势局块中的第一气机团，气机如何排列最佳。书上写的明明白白，最好的排列顺序是以牵丝诡气机、长扬诡气机等五种诡气机为基础，再掺杂其他七种诡气机与十二种普通气机，构建出的气机团乃是最佳。长老们认为，玉杯公子是看过书的，但或许记忆模糊，导致排序错误……”
  “牵丝诡气机不适合放在气机团第一层……”李清闲一边回忆，一边本能反驳，在说出口的一刹那，恍然大悟。
  自己编撰了两版《诡气机经》与《诡势局经》。
  第一版，就是最初的那两本，也是交给周玄山外传的版本。
  第二版，是自己在制作四诡地势局中，逐渐摸索和改正的版本，因为没有完善，还有很多可以改进的地方，所以没有给别人看。
  在一开始，李清闲和天髓书院命术师也觉得牵丝诡气机可以放在第一气机团，要以此气机建立联系。
  可问题在于，牵丝诡气机适合第一气机团，但不适合放在第一气机团的底层。
  所以在第二版中，李清闲改进了黑屋势局块的第一气机团，威力直接增强五成，也更加稳固，甚至可以说是完全不同的建构方式。
  但是，一版没改。
  诡村大势局块是四诡地势局的基础，是李清闲最先开始建构的，后面有关牵丝诡气机的结构也全部改变，主要时间太久，再加上已经很久不看一版的两本书，导致答题的时候完全没注意这方面。
  答题的时候只考虑对错，没考虑版本问题。
  因为李清闲开口，赵青川的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再度惊讶地望着李清闲。
  大多数人瞪大眼睛，这句话在平时，说说也就罢了，但在现在，意义非凡。
  一个中品命术师，竟然在第一势局命宗，质疑天势宗长老？质疑大命术师创造的诡势局？
  更重要的是，堂堂势局第一大派，在最基础的入门试没问题也就罢了，如果答案真错了，必然会震动整个命术界。
  天势宗人不在乎，但一直与天势宗为敌的门派会怎么说？
  神都城的命术师们相互看了看，暗道不好，急忙望向赵青川与天势宗弟子。
  赵青川面色不变，但一小半天势宗弟子盯着李清闲，眉头紧皱。
  段天机看了一眼李清闲，反而开始思考牵丝诡气机的作用，但他身后的天命宗中品命术师突然笑了笑，道：“玉杯公子既然否定天势宗长老与大命术师，想要推翻天势宗的正确答案，那就拿出证据。我相信，天势宗一定会给出一个公平的评判。”
  段天机愣了一下，诧异地望向自己的师兄，轻叹一声。
  那天命宗弟子一愣，猛地望向排行榜。
  若李清闲对了，别人错了，那入门试第一……
  那人愣在原地，背后冷汗直流，明明想借天势宗之手打压一下李清闲，可万一排名变化，那自己岂不成了天命宗的罪人？
  所有人都望向那天命宗弟子，许多人轻轻摇头，而后望向李清闲。
  李清闲身边一人拱手道：“方才只是玉杯公子无心之失，他或许只是学差了，随口一说，还请诸位考官见谅。”
  天势宗弟子们面色缓和。
  众人轻轻点头，其实这种事，双方各退一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也就没什么。
  第824章 自证对错
  天命宗弟子们相互看了看，也闭上嘴，避免出错。
  赵青川的目光离开李清闲，扫视全场，清脆的声音传遍全场。
  “诸位还记得我刚才我的话么，面子不重要，服气不服气不重要，重要的是命术大道。这句话，放在我天势宗也一样，天势宗弟子服气不服气玉杯公子不重要，天势宗有没有面子不重要，这道题、这件事的正确与否，更重要。一个人可以不较真，但天势宗不较真，不分善恶、不分真假，必将与无数上古门派一样，消失在茫茫天地间。和天势宗的脸面比起来，天势宗是否能一直正确、一直长存，更重要。”
  一些人皱着眉头，一些人轻轻点头。
  赵青川望向李清闲，和颜悦色道：“天势宗没有一条门规说，在命术学问上，弟子不能质疑长老，天地大道、命术至理、国家律法、人族道德，同样没有说，弟子不能质疑长老。既然你认为你是对的，那就要证明。如果你错了，我继续讲题，不受任何影响。”
  众人望着赵青川，她不高大，甚至有些娇弱，她的声音也不响亮，她明明置身于轮椅上，身躯却无比伟岸。
  这，才是大派气度。
  这时候，一个声音道：“赵师妹说的好，对错、真假更重要，至于那些小人的挑拨，无足轻重。李虚中与周玄山等大命术师传承诡势局一道之时，明确说过，这一道虽然已立，但仓促成事，未能至臻，提前发布这两本经书，也是为了集思广益，广邀同道补全。玉杯公子，若你真能指出错误，撰写《诡气机经》与《诡势局经》的大命术师，反而会感谢你。”
  李清闲循声望去，说话的人正是那个穿黑色锦服的聂九命。
  “不错，既然是讨论题目，那人人都有资格开口。逃避不一定是尊敬大命术师，但说真话，一定尊敬。”
  众人纷纷支持赵青川与李清闲。
  李清闲深吸一口气，笑着一抱拳，道：“感谢诸位。在下并非质疑大命术师、并非质疑天势宗、并非质疑出题者，只是，在下曾经多次中诡，中出了经验，也不知道为什么，在学习诡势局的时候，格外轻松。诡村是四诡地势局的第一地，黑屋又是诡村的核心，所以我这一个月，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研究黑屋大势局块。这第一气机团，我研究了很久，后来在偶然情况下，发现牵丝诡气机不适合用在第一气机团的第一层……”
  李清闲把自己在诡镇炼制的经历稍加更改，说了出来。
  等李清闲说完，赵青川道：“你能否炼制出第一气机团，天势宗可验证威力。”
  “我别的势局块没练成，但黑屋势局块的第一气机团已经很熟练，现在便可以炼制。”
  李清闲说着，取出命材，调动气机，炼制第一气机团。
  虽然四诡地势局完全形态需要大量诡气激发，但在炼制过程中，气机完全是由自身法力转化而成。
  所谓气机，便是命术师先推演并模拟天地力量，而后以法力创造出的特殊命术形态。
  李清闲已经刻意减慢炼制速度，甚至过程故意磕磕绊绊，断断续续，但众人仍然瞪大眼睛。
  承载第一气机团的势局实体，是一小块黑色葡萄纹帷幔。
  李清闲托着小小的布片，道：“已经完成。”
  上千人的现场，炸了锅。
  “我连书都没看懂，已经有人能炼制诡势局了？”
  “你们起码还能说懂与不懂，我每次面对那两本书，一直在敢看与不敢看之间徘徊。”
  “玉杯公子不愧是年青一代势局大修，即便段天机，现在也无法一次炼制成功吧？”
  “你们看这部分的势局组成，气机平顺，结构工整，哪里是什么新手，说是炼制了几十年都信。”
  “我要达到这种境界，非十年苦功不可。”
  “上品长老们，都未必有这个水平吧。”
  “要不是李清闲才五品，我怀疑是他开辟此道。”
  段天机呆呆地望着李清闲。
  聂九命眨眨眼，喃喃自语，道：“我本来听说他的名声，只是客气一下，难道还真能推翻天势宗的答案？”
  不远处的崔点星望着李清闲，隐隐感觉，形势正在发生转变。
  赵青川让天势宗弟子取过李清闲手中的布片，道：“到目前为止，天势宗还未有人炼制出四诡地势局，但以长老们的见识，足以验证真假。此物送交议事殿，诸位稍等。”
  众人逐渐向李清闲围过来。
  “玉杯公子，你能讲一讲诡气机吗？我们学的糊里糊涂的。”
  “不仅我们，连我们宗门的上品长老也糊涂，说从未见过如此怪异的气机。”
  “诡气机和普通气机，有什么区别？”
  李清闲沉默不语，一来自己要掩饰诡势局立道者的身份，二来，这里是天势宗的地方，自己一个外人大放厥词，有些不妥。
  过了好一会儿，李清闲一直推脱，那赵青川一笑，道：“李兄，无论这道题错不错，你必然能成为天势宗外门弟子。身为外门弟子，每月都有一项功课，那就是找到自己最擅长的势局，教授其他弟子，并接受其他弟子送橙子与扔鸡蛋。送橙子代表支持，扔鸡蛋代表反对，当然，只是口头的。现在，我向你扔个鸡蛋，你既然精通势局和诡势局，同道问起，理当解答。如果出了错，发生什么意外，一切由我赵青川承担，诸位可以见证。”
  众人望向赵青川，尤其是门派弟子，心中隐隐赞叹。
  不愧是天势宗，不愧是天势宗的内门首席，这份气度，甚至胜过许多门派的掌门。
  李清闲笑道：“既然如此，那李某便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现场顿时静下来，无论是段天机还是聂九命，无论是崔点星还是乔知奇，全都注视李清闲。
  李清闲从乾坤镯中取出雾板，一边在上面写写画画，一边道：“在下读书有个学习自全解公的习惯，那就是无论学什么，都要弄清每个词语的概念，理解每个基本元素的一切。气机，便是势局的基本元素，如同命格的八字。牵丝诡气机的定义是‘软而韧，柔，不坚。’在势局的结构中，这道气机主要起到连接的作用……”
  李清闲讲述自己的思路，全场上千人，众人静静聆听。
  慢慢地，天势山各处走出一个又一个弟子，靠近听讲。
  第825章 无法验证
  李清闲慢慢讲述牵丝诡气机。
  等李清闲讲述完，大多数人垂首思考，因为李清闲的一些内容，与两本诡经书的看法不同，尤其是细节上，甚至带有颠覆性。
  赵青川沉思一阵，道：“李兄所讲，在下挑不出什么错，而且根基确实源自两本诡经书，只是延伸后的内容，与诡经书原本不同。不如这样，既然李兄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制造出第一气机团，那不如在长老们研究答案的时候，一一为我们讲解，如何？”
  众人眼睛一亮。
  “我看行！”
  “玉杯公子，你在神都城命术茶楼讲的那么透彻，来了天势宗，不能藏拙啊。”
  李清闲想了想，道：“我只研究透了第一气机团，至于其他方面，涉及不深。既然诸位盛情，那李某便献丑……命术师学天地万象自成一家，诡也不过是天地万象之一……至于诡的本质是什么，无人能解答，但必然是一种我们还未完全了解的神秘力量……我们无法彻底理解诡，但既然两本诡经书中阐明了基本的诡气机力量，那只要诡气机是对的，我们就可以在这些对的基础上，建立完全正确的诡势局……这第一气机团……”
  越来越多的人围过来，静静听李清闲讲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