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蒋正南看着我笑，皱起了眉头，伸出手将我嘴里的烟拿了下来，含在他口里，又用手将我嘴角的笑意压下去，说：“你不要用这种表情对着我笑。”
  我又收敛了嘴角的笑意，冷冷的，什么话也不想说。
  他们知道我想让他们死，却还是要将我留在身边。
  因为这样玩起来才刺激。
  蒋正南又问：“饿不饿？”
  我一点也不饿，我想吐，觉得恶心，但我实在不想和他呆在这个空间里。
  太危险不说，还让人从心里觉得森寒。
  而且我很怕他找我算帐。
  我不会蠢到以为他对我有感情，喜欢我，所以能够容忍我对他动手。
  玩物就是玩物，即便别人假以颜色，看你的时候，也不过就是一条听话的狗。
  我点点头。
  蒋正南却好像真的已经把那件事揭过去了，他用手指将我的头发理顺，道：“那我们下去吃点东西。”
  我说：“我要上洗手间。”
  蒋正南说：“不准。”
  我僵在原地。
  蒋正南倾身靠近我：“嫌弃我脏？”
  我偏过了头，我说：“没有。”
  蒋正南吸了一口烟，他大概是看出我抽烟的样子并不生涩，又或者他一直知道我在酗烟，道：“女孩子还是少抽烟的好。”
  我没出声。
  蒋正南声音严厉的道：“楚悄，说话。”
  我从善如流，说：“好。”
  他定定的看我，警告道：“别给我撒谎玩花样，要是让我知道你撒了谎，我就让你这辈子从我床上下不来，不信你试试。”
  我整个人一顿，他盯着我的目光森然，不像是开玩笑。
  我站在原地，因为畏惧他，没敢说话。
  但我心里还是在阳奉阴违。
  半响，我说：“我想洗脸。”
  蒋正南吸了口烟，也没在意我转移话题的事，反而沉沉的笑起来，说：“逗你玩的，你以为真不让你洗，去吧，我等你。”
  我一点也不觉得好笑。
  我转身进了洗手间。
  洗手间里有一面巨大的全身镜。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觉得陌生的我都认不出来了。
  这个女人真的是我吗？
  我没敢多看，怕自己受不了。
  我垂下头，打开水龙头，用力的搓洗我的手。
  搓到发红，搓到发痛。
  不知道过了多久，洗手间的门被敲响了，我动作顿了一下。
  蒋正南问：“还要多久？”
  我一遍遍的抹洗手液，直到洗得我觉得没一点味道了，才又开始洗脸，我回：“马上就出来了。”
  我出来的时候，蒋正南正站在落地窗旁打电话。
  他的目光朝我射过来。
  我站在原地没动。
  他在讲工作上的事，听他的话，之前那个命案还没解决，好像又有新的命案出来，好像是个连环杀人案，而且受害人已经被分尸。
  他皱着眉，问对方：“做过尸检了吗？叫检验科尽快出报告，并确定好死亡时间，让秦皓过去，陈奇深？他来干什么？”
  听到“陈奇深”三个字，我的脑袋“嗡”的一声，响了起来，我猛地朝他看过去。
  蒋正南直直的盯着我。
  我心里一片慌乱，要转过身避开他的目光。
  蒋正南一把拉住我，不让我躲，他一边盯着我打电话，一边伸出手，手指在我破了的唇上抹。
  他的眼神像利剑一样，我真的很怕他看出什么来。
  我皱着眉说：“疼。”
  蒋正南笑了笑，放开了我，又去讲电话。
  我紧绷着一颗心，胆战心惊的听他不急不徐的和对方聊。
  挂了电话，蒋正南看着我问：“你认识陈奇深？”
  我的心狠狠提起来，悬在了半空。
  蒋正南就这么一眨不眨的盯着我，目光深幽，像是藏着一盏看透一切的明灯。
  我被他看得心虚，在说认识和不认识之间犹豫徘徊，良久，我说：“认识。”
  我认不认识陈奇深，他一查就知道，与其撒谎骗他，还不如我自己照实告诉他，这样反而不会让他起疑心。
  他眯着眼，“哦？”了一声，不动声色的试探道：“怎么认识的？”
  我吐了一口气，斟酌片刻，紧绷着一颗心，有所选择的道：“他以前是在项远手底下做事的，我们见过。”
  蒋正南在听到项远的名字的时候，皱了一下眉，他似乎很不喜欢我提项远，略过了这个话题，不再和我谈陈奇深的事。
  转而道：“下去吃饭吧。”
  我狠狠松了一口气。
  蒋正南吃饭很快，吃完饭，他点了一根烟，懒散的坐在椅子上，一边抽烟，一边看着我吃。
  我其实一点也不想吃，但我不想和蒋正南再多说什么，埋着头吃了小半碗，直到真的一点也吃不下去，才放下了碗。
  蒋正南看了一眼腕表，半含着烟皱着眉头道：“我送你先上去，送完我就要走了。”
  他将我送回酒店，又给江钦离打电话，意思是让江钦离在龚州运作一下，顺便把陆曼的事解决掉，别给我带来什么影响。
  我站在落地窗前，很想抽根烟。
  蒋正南走的时候跟我说：“别担心，不会有事的。”
  我又放软了态度，笑着跟他道了谢。
  蒋正南看着我，突然又递给了我一把钥匙，道：“你的车子我已经叫人拖去修了，但不是龚州这边的修理厂，而是送回了榕城，我来的时候开了自己的车，你先拿去开着。”
  我并不想接，但又不敢不接。
  蒋正南道：“你先拿着，如果开不惯，我再重新给你买一辆，这个酒店离你不远，以后你要是下班了就直接过来，我已经付了半年的房租。”
  他说着，不容拒绝的将钥匙给到了我手里。
  我心里刀绞似的。
  项远辛辛苦苦好几年，才能免免强强买一辆便宜的大众，当时还是分期付款，而蒋正南轻轻松松就能给我送一辆车，住五星级豪华总统套房。
  蒋正南一走，我再也忍不住，跑到洗手间吐了个昏天暗地。
  刚刚吃进去的东西，一点也没留下来，吐了个干干净净不说，连喝的水都差点被我吐了出来。
  我捧着水，洗了一把脸，觉得嘴里苦得不行。
  洗完脸，我忍不住抽了根烟。
  抽烟的时候，我想了想最近发生的事，其实我自己有感觉，我觉得自己的状态有点危险。
  容易失控，容易战战兢兢。
  如果换成是以前，我是不会傻到要去砸蒋正南的头的。
  但那一刻，我是真的控制不住。
  我很想给唐清和打个电话，但是我又怕。
  怕他一步步慢慢把我的话套出来。
  我盯着手机里他的号码看了很久，最后还是没有拨出去。
  我再也不想事无巨细的把自己剖开给人看了。
  太痛了。
  抽完烟我给龚州这边的负责人王军打了个电话，告诉他路上出了车祸，可能赶不过去，要明天才能过去。
  “人没什么事情吧？”王军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来。
  我道：“没什么事，就是车的后备箱撞烂了，要修。”
  王军说：“没事，那你明天一早过来。”
  其实现在已经快要过年了，我来这里也呆不了多久。
  顶多十来天就要放假了。
  而且就像我和蒋正南说的一样，就算来了龚州又怎么样？
  公司每个部门都有无数个群，这边的同事可能早已经听说我爬别人的床的事情了。
  先是裘钧扬，再可能是个有钱的富商。
  指不定把我传成了什么样。
  蒋正南说让江钦离去处理，又有什么用？
  挂了电话，李珈的电话响了起来，问我：“你到了吗？”
  我回：“到了，下午才到，路上出了点事。”
  李珈担心的问：“出什么事了？人有没有事？”
  “人没事。”我还是觉得嘴里苦，去喝了杯水。
  “人没事就好，你自己开车去的吗？”
  “嗯，方便点。”
  “车子出事了？”
  我道：“被后面的车追尾了。”
  “严重吗？”
  怕她担心，我还是没说实话，只道：“还好，已经拉去修了。”
  第二天我是走路上的班，将蒋正南的钥匙放在了酒店。
  我不会开他的车的，也不会拿他的车钥匙，我怕这个里面会有监视器。
  裘钧扬的手机已经让我担惊受怕了太久，我再也不想再给自己招这些不干不净的东西了。
  上班之前，我已经做好了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待，并且戳我脊梁骨的准备。
  但我千算万算，却没有算到，我进了办公室去找王军报到的时候，里面坐的根本就不是王军，而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西裤，身形笔直的站在窗边抽烟的裘钧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