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途

  中午吃完饭，我还是有点不放心，去洗手间用陈奇深给我的电话卡打了个电给许芮。
  这个手机我不敢经常拿出来，只有迫不得已，我才会拿它来和我需要联系的人联系。
  电话只响了一声，许芮就将电话接了起来。
  “悄悄？”大概是我拒绝了她的电话太多次，许芮有点不敢相信的叫我。
  我道：“是我。”
  许芮可能是憋了许久的气，语气有些冲的道：“你还知道打电话给我。”
  说着声音都变了。
  我知道自己理亏，但我已经这样了，我不能把她也卷进来。
  按照她的性格，如果知道我经历了什么，很有可能和裘钧扬蒋正南他们拼命。
  她拼不过他们的。
  我有点想抽烟，但还是忍住了，我甚至笑了笑，道：“给你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那我挂了。”
  “你敢挂得试试！”许芮赶紧朝着我吼道，生怕我挂了电话。
  我鼻子有些发酸。
  其实说起来，我和她的性格相差挺大的，她从小就野得不行，初中就开始混在酒吧了，我第一次去酒吧，第一次去网吧上网，第一次逃课，基本都是跟着她。
  她只有去我家吃饭的时候，才会乖一点，像个好学生一样，围着我父母转来转去，甜甜的叫他们伯父伯母。
  对于自己的父母，她每天都恨不得他们死。
  她高中的时候，差点被她父母打死，还是我逃了学去救的她。
  在项远去世之前，我的生活几乎没有什么波折，小时候我读书成绩总是在年级前几名，是父母的骄傲。
  唯一叛逆的地方，大概就是和许芮成了好朋友。
  而我做过最出格的事情，大概就是和她一起喝酒唱k，逃课去网吧上一个通宵的网。
  但做这些事情的时候，我都很淡定的逃过了父母和老师的法眼，从来没有出过任何意外。
  连许芮有时候都说佩服我，做坏事的时候，还能特别淡定特别无辜，就算被抓住了现场，也能让别人以为是对方冤枉了我。
  我还记得，我和项远第一次相遇的时候，我也是很淡定的在看一对情侣接吻，那个时候，我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被他拉住手。
  我吓了一跳，一转头，就见他带着一层笑意，眯着眼，有些危险又有些紧张的低着头对我说：“如果你真那么好奇，我可以教你。”
  淡淡的烟味从他身上透过来，很迷人，很耀眼。
  他看着我的眼神很烫，我虽然觉得脸颊发烧，心跳不受控制的跳动，但总体来说，也很淡定的。
  后来高中和项远谈恋爱，项远也是从来不让我受委屈，基本上是我有一点咳嗽，他都能从他学校跑过来带我去医院的那种。
  大概就是我前二十多年，过得太顺风顺水了，所以老天爷才要将项远带走。
  他曾将我捧得越高，我如今就摔得有多很。
  一想到项远，我就难受得有些说不出话来。
  我还记得当初看那部电影的时候，在看到女孩儿朝着一望无际的铁轨喊出“我们从新来过好吗？”这句话的时候，我哭得很惨。
  出了电影院，项远见我还在哭，将我抱起来放在河边半人高的围墙上，像哄小孩子一样对我说：“你再为了别的男人哭，我就亲你了啊。”
  我当即就哭得更凶了。
  后来我们聊到失去彼此的问题，我说：“如果我不在了，你一定要记得我，到死也不能忘记我。”
  他笑着说好，但后来他又将我抱在怀里，将他的嘴附在我耳边，认真的说：“楚悄，如果哪一天，我不在了，你千万不要记得我。”
  一语成谶。
  想到这些，我的眼眶渐渐红了起来。
  他大概是知道自己身为警察，永远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所以才在一开始的时候，就将这句话钉入我心里。
  钉得牢固又扎实。
  扎实到碰一碰，就伤筋动骨。
  许芮见我不说话，堵气也不说话，后来还是忍不住咬牙切齿道：“是不是我不主动找你，你就不理我了？”
  再开口时，我的嗓子有些哑，我说：“许芮，你最近要是没什么事情的话，多去看看我爸妈行吗？或者住在我家。”
  许芮沉默下来。
  我问：“好不好？”
  我很少对许芮提要求，我知道她不会拒绝的。
  果然，许芮问：“要住多久？”
  我也不知道要住多久，我不知道陆曼什么时候就突然找了过来。
  如果有许芮在，应该会好很多。
  半响，我道：“你有空就去。”
  顿了顿，我开玩笑说：“反正你以前也经常去蹭饭，养你这么大，不能没有良心，不懂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
  许芮顿了顿，突然说：“楚悄，你什么时候才能走出去？”
  我没说话。
  “项远不在了，你谁的电话也不接，谁也不见，他不在了，我们这些活着的人，就都不在你眼里了是吧？”
  我扯了扯唇，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我明天搬过去。”许芮叹了一口气：“但你要明白，对于他们来说，我终究不能代替你。”
  挂了电话，我还是没忍住，抽了一根烟。
  我垂着头，看着夹在我手指间的烟，发现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抖。
  我将烟蒂碾灭的时候，路红蕊正好从洗手间外面进来，她的目光落在我手指间还没有完全碾灭的烟蒂上，嘴角嘲讽的笑起来。
  我当做没看到，将烟丢在了垃圾桶，转身要出去。
  路红蕊却突然开口道：“在人前装得像朵白莲花一样，人后也不知道烂成了什么样，最恶心你这种人。”
  我身体顿了顿，没有开口，想要直接出洗手间。
  路红蕊却不放过我，朝着我道：“装什么装？那天那个女人骂你的视频在公司都传遍了，你还不知道大家在背后怎么说你的吧？要我给你说说吗？”
  我猛地转过头，看着她，一字一字的道：“就算我再烂，也要比你好，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钟离不喜欢你你去找他去，在我这里找什么存在感？”
  路红蕊被我这句话气得不轻，眼眶都红了。
  我心里异常暴躁，很多没有办法宣泄的情绪在我心里憋了太久了，他们常年累月，积压在一起，都快要将我撑爆了。
  而有些人仗着自己有一张嘴，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也不管你如今的处境有多艰难，就能在你身上踩一脚。
  可他们凭什么？
  我咬着牙，嘲讽的笑了笑，道：“你哭什么？戳别人脊梁骨的时候不是很开心吗？别人戳了你你就这样子了？伤什么心？只有你有心，别人就没有吗？”
  “路红蕊，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只要是个人有点钱就能和对方上床，别人有脸说我，你有什么资格？你是哪里比我出色？”
  “大家都是烂货，谁也别说谁，我就算和别人搞在一起，我也是钟离喜欢过的人，说不定现在还喜欢着呢，你呢？
  听说你们青梅竹马？这么多年你也没能让他多看你一眼，你除了能在我面前找点存在感，也没有别的本事了。”
  我说完这句话，再也不看她一眼，转身往办公室走过去。
  路红蕊好半天才从洗手间回到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眼眶猩红。
  我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虽然怼了她，但是我心里很清楚，她说的都是事实。
  正因为是事实，我才忍不住。
  一整个上午，我什么工作也没做出来。
  中午午休也没有办法让自己睡着。
  我索性去了外面，看到旁边有个商店，我想了想，去买了一个口气清新剂揣在口袋里。
  下午的时候我状态稍微好了点，接近下班的时候，我想了想，朝着秦欣一道：“你有淘宝账号吗？我想借用一下。”
  秦欣一将账号和密码报给了我，问我：“你要买什么吗？”
  我道：“我想买个手机，但是账号之前被封了，你帮我在你手机上买吧，钱我马上就可以转给你。”
  秦欣一没说什么，问我：“要买什么型号？”
  我报了裘钧扬植入监听装置的手机型号和颜色。
  秦欣一搜索了一下，拿给我看：“是这个吗？”
  我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然后问她卡号。
  她转头问：“怎么不微信转给我？”
  “我微信没有绑定。”我撒谎道。
  秦欣一没多说什么，将卡号报给了我。
  我又将卡号报给了许芮，让她往那个卡号里转点钱过来。
  我不能一直带着那个手机，万一打电话的时候被裘钧扬撞见，我怕他会对我起疑。
  做完这一切，我松了一口气。
  因为晚上还要去吃饭唱歌，还没到五点半，公司里的人就躁动起来。
  王军也从自己的办公室出来，他拍了拍巴掌，笑着道：“大家手头的工作都停下来，裘总发了地址过来，今天晚上先在海鲜城吃饭，吃完再去君临。”
  他这一说完，整个办公室的人都炸了起来。
  秦欣一就是本地人，她转头有些兴奋的朝我说：
  “这个裘总还真是大手笔，按道理来说，应该是我们请甲方吃饭，没想到这个老板居然还请我们全项目的人去吃饭，是海鲜城耶！龚州最出名的就是这个海鲜城了，而且这里一般人都吃不起的，动不动就上万块，这么多人，一顿饭下来，也不知道要花多少钱！”